“叔。”
陸澤早已注意到了門口停留的車輛,呂華的勞斯萊斯不多,水晶標的就更少了,只有高繼勇這么一輛,見高繼勇下車,陸澤便起身來到門口迎接。
“嗯,我還是第一次來你這小店,弄的挺溫馨的,不錯,要是我年輕二十歲,估計我也喜歡來這里坐坐。”
“客氣了叔,您坐,我去給您倒茶。”
“不用麻煩,都這么熟悉了,還客套什么,喝點酒吧,一塊喝點,咱爺倆也談談心。”
高繼勇沒有坐下,而是走到冰箱旁,拿起一瓶啤酒,看了看酒精度數,又放了回去,換了一瓶度數更高的啤酒,陸澤見他如此,就沒再往后屋去,也啟開瓶啤酒,拿了些下酒的吃食,坐在了高繼勇的對面。
兩人一時間有些無言,只好各自倒了一杯酒,沉默著注視酒水頂端的泡沫漸漸消散,直到高繼勇拿起酒杯,率先跟陸澤碰了個杯。
雖然酒水是放在冰箱里,但大冬天也沒人喝涼的,冰箱早已經斷了電,沒有冰鎮過的啤酒剛入嘴時風味會更濃郁一些,瞬間柑橘和啤酒花的味道在口中迸發,高繼勇也是愛喝酒的人,干了一杯,品了品,給予了肯定。
“是比大綠棒子好喝,但不適合跟朋友聚餐時喝,太容易上頭,小酌兩杯倒是不錯,我聽說你要重新演戲了?”
從懷中掏出煙盒,遞給陸澤一根,他自顧自的點上,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煙沒抽兩口,就在煙灰缸里彈了彈煙灰,陸澤接過后也沒客氣,點燃后卻沒說話,只是點點頭。
“這么晚來找你,我也不是來興師問罪的,畢竟你和佩玲都老大不小了,本就是自由戀愛,該怎么選擇,不能由我們來決定,而我們做父母的,也沒什么資格因為你們兩人有了矛盾就來訓斥你,叔叔我也是過來人,也明白感情上沒法說誰對誰錯,我們都知道,除了原則性問題之外,還有很多因素會兩人的情感走向產生偏差,所以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如果換成是個兒子,我肯定不會,也沒有臉面來找你,但她畢竟是我女兒,從小就嬌生慣養,捧在手心兒的寶貝,我難免會心疼。”
這些話并沒有暗藏深意,而是純粹的發自內心,高繼勇的感情陸澤能理解,也不會因為他這么晚還找過來而覺得心里不舒服。
酒屋里的其他燈都關了,只剩兩人頭頂上還亮著一盞橘黃色的光,照在兩人身上,就像電影中對壘的兩個角色,煙霧升起,在空中飛舞,陸澤轉動著被照成金黃色的酒杯,沉吟幾秒,才向高繼勇問了問題。
“我能理解,那佩玲現在的情緒怎么樣?”
“不算好,回到家之后背著我們哭了一場,她就是小家子脾性,有點事就掉眼淚,這點她像她媽,總是不夠堅強,現在緩了緩,情緒也穩定了,你不用擔心,更不用自責,因為你們兩個產生矛盾的原因,作為一個男人,我十分理解,來,干一杯。”
八成是才吃完飯不久,兩杯啤酒下肚他就打了個嗝,交談有了緩沖的機會,他把視線望向酒屋的整體布局,最后看向吧臺上趴著的瘸子,嘴里吱吱了兩聲,卻沒有吸引到瘸子的注意,他也沒在意,調整了一下坐姿,雙手放在椅子扶手上,把煙頭熄滅。
“其實我該向你道歉,之前沒怎么考慮你的想法,只是自顧自的覺得你如今過上了普通人的生活,應該就沒有了再去拍戲的心,或者可以說是沒有門路再去拍,所以我自私的決定了你以后該以什么樣的姿態去面對生活,相信你和佩玲兩個人一起生活,即便沒有夢想,也可以生活的十分幸福,但現在看來,如果沒有戲拍,你應該不會幸福。”
他的話語中還是有些埋怨的,即便不太明顯,也終歸是有的,陸澤能聽出來,但沒有反駁,作為一個希望女兒和她喜歡的男朋友幸福的家長,如今埋怨一句也是應該的,而且高繼勇即便有些不高興,也在努力給陸澤留著臉面,對于一位這樣的父親,陸澤真的無法挑剔,因為這個男人已經把能做的做到了最好。
“我很抱歉。”
“沒有人需要為追求自己理想生活而道歉,人活一世,當然是怎么暢快怎么來,反倒是我哦,還是感覺對不起你,再怎么說,你曾經也是紅遍大江南北的明星,見過的世面肯定是要比我這個小城市土老板見識的多,如今事業又重新有了起色,要是說起來,確實也是我們家高攀了,可即便這樣,我們家卻還在限制你大展拳腳,實現抱負,說難聽點就是強求著你吃我們家的軟飯,也沒想過你會處于多尷尬的境地,有多難堪。”
在場就他與陸澤二人,所以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沒有像第一次見面時那樣藏著掖著,該說什么就說什么。
確實,陸澤和高佩玲相處時就處于那種地位對等,但經濟不對等的狀態,而如今的社會沒錢真的寸步難行,作為經濟基礎豐厚的一方,難免心態會產生一定的偏差,想要打破相同階級的地位思想,非要分出個大小王。
但實際想想,人家陸澤真的差什么嗎?貌似除了錢,什么條件都比高家要好,而錢,只要陸澤想賺,真的難嗎?
魔都的水要比呂華深的多,人家所在的公司再不濟也要比他這開廠子的土老板強的多的多,最重要的是陸澤還是混娛樂圈的,這個圈子臟到什么地步,普通老百姓心里也多多少少有點數。
身處這種環境下,陸澤卻能混的風生水起,并且一點污點都沒傳出來,這就已經是一種令人佩服的能力了。
雖然高繼勇并不相信陸澤真沒什么污點,而是從沒讓人抓到過把柄,但這更能體現出陸澤的手腕有多硬,一個農村家庭的孩子能混成這樣,可真不是光演戲演的好就能實現的,人脈、名氣、社會地位,這些都缺一不可,而擁有這些能量的人,想賺錢真的不要太輕松。
陸澤也沒想到高繼勇能把話說的那么透,這不符合他對于高繼勇的認知,但就是因為這樣,陸澤也明白了他是什么態度,雙手捧杯與高繼勇輕輕一碰,大口將酒水咽下,又為他斟滿。
見陸澤如此,高繼勇臉色也十分復雜,扶杯待酒滿后,又是一杯下肚,伸手輕輕拍了拍陸澤的肩膀。
“如今你的事業重新回到正軌,確實可喜可賀,但佩玲的態度在這兒,我雖然對你很滿意,但決定權還是在她手里,既然她無法接受你的職業,那就是緣分不夠,圓不了我們這段翁婿緣也屬實無可奈何,但我相信你們還是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大家也別斷了來往,以后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也別客氣。”
“我知道了,謝謝叔。”
“沒必要客氣,但你和佩玲的感情,就沒必要再維持了,這樣下去,對你們兩個都不好,來吧,最后一杯,我就該走了。”
兩人沒多喝,只喝了一瓶,最后一杯酒下肚,高繼勇便起身穿上了大衣,陸澤跟在他身后,準備送他離開。
“呦,下雪了。”
二月下雪并不稀奇,兩人也沒大驚小怪,勞斯萊斯還沒有熄火,雨刷器正不停的搖擺,司機見高繼勇出來,匆忙將車門內的雨傘拿出,走過來為他擋住天空中飄落的雪花。
他轉身,見陸澤沒有打傘,便從司機手上拿過雨傘,撐在了陸澤的頭上,陸澤的個子比他高,以至于他打起傘來還有些吃力,輕輕拍掉陸澤肩膀上的細雪,長長的嘆了口氣。
“有時候天意還真是造化弄人,下雪了,你趕緊回去吧,趁雪不大,我也該走了,免得路上滑,對了,大澤啊,有句話我想對你說,你還年輕,年輕人,就該有夢想。”
“所以,該去追就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