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銃?”斛律光邪邪的看了一眼水委一,“走私的?”
“防身的。qiushu.cc[天火大道小說]”水委一知道,大明朝對于火器等遠距離殺傷性武器的管理,一向是相當嚴格的。不像對于短兵器那樣,寬松的土匪們幾乎人手一把。
火銃這東西,帶著就是重罪,如果攤上一個喜歡叫著的官員來評斷,那腦袋搬家是少不了的。
好在,對方這個團練使并沒有太多的意思。這個時代參與商業貿易的軍隊還在太多了。加上水委一身后的那些護衛們,從骨子里就能散發出一種軍人的肅殺之氣。這讓水委一覺得,對方一定是把自己的人當做是軍隊來處理了。
所以,他們才沒有在發現違規武器之后,立刻就痛下殺手。因為他們下意識里就覺得自己等人是同行。
對方問的問題也從側面印證了這一點。他只關心是不是走私的。如果這是走私的,那可能牽涉到的就是更高層次的軍官們之間的斗爭問題。他沒有上級的命令,也犯不著難為自己這個和他一樣的跑腿人。
但這件事情她是不可能不上報的,一旦上報,就可能引來上級的追查。水委一現在是不想節外生枝的,前些天實在無法忍受遷安營的刻意刁難和貪婪無度,他才率領護衛們好好教育了一下他們。為此,他剛剛挨了上級一頓訓斥。據說,老板對她的表現十分不滿,說他半路上節外生枝,很可能影響日后京畿地區的業務開展。
他一個跑腿送貨的,當然不會在意那么多。但老板的態度決定著自己的前程,所以這次他是絕對不肯輕易出手的了。
而且,眼前這個團練的指揮使,顯然要比遷安營里的狗雜碎強太多。尤其是不遠處的弓箭手,讓他有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如果草率的出手,可不一定會撿到便宜。
所以,他給出的回答是非常干脆的。
“防身用的?”斛律光擺出一副不肯相信的模樣。“那你家員外還真有錢,而且也挺有膽子。竟然敢把這東西帶出來。真以為我大明朝行將就木了嗎?”
水委一不知道對面這位為啥說著說著來了點火氣,但是他也不肯就這么服軟,當下回想了一下老板對于大明氣運的評價。繼而說道:“大明朝的命數,自然由上蒼和百姓決定,與我等有何相干?惟愿世間太平,也好讓我等商賈多賺些辛苦錢。只是這時間偏偏有些人不安分,這不我們出門才帶了些家伙事兒。”
斛律光先是點點頭。表示對他這番話的認同,但是他轉而說道:“別的地方我管不著。但是在我青州府地界。你們可不能帶著這些玩意兒到處跑。”
水委一的眼神開始變得冰冷起來:“那這位大人的意思是?”
斛律光假裝思考了一陣,才繼續說道:“這樣吧。你們擔心青州府地接的安全,那是我們這些人守土無方造成的。今日你們既然來了這里,便由我們來保證你們的安全。只是除了青州府之后,可要記得宣傳我們的好處,也好讓四處的商賈們,多販賣些有用的東西給我們青州府。[www.qiushu.cc超多好]”
水委一的眼神又重新平和下來。看來這群人不是想要搶奪自己的武器,而只是想著多拉攏一些生意。想必這是他們知府大人的命令。畢竟他們只不過是鄉間豪族成立的團練,還不能像當地駐軍那樣不必理會父母官的命令。
“這事兒好辦。那就麻煩各位了。”
水委一的話讓斛律光很是滿意。
“那你們的兵器。我就先替你們收起來。等到你們離開青州府的時候,我再還給你們。我青州府都是些本分百姓,沒見過你們這些上等火銃。萬一把他們嚇出個好歹來,我可沒法向知府大人交代啊。”
水委一盯著斛律光的表情看了半天。他實在不放心把自己的武器交到別人手里。但對方已經在換著法的想自己表明心跡,他們只不過是為了安全考慮,并沒有其他意思。
“那好吧。”水委一最終做出了決定,他畢竟不想讓自己在老板面前再丟分了。
于是他轉過身子,對身后的手下們說道:“把你們的武器都清點一下,交給這位將軍的手下。”
他將斛律光稱呼為將軍,當然是準備送上一句沒有成本的奉承話。
但是斛律光可不會在乎這樣的馬屁。畢竟在上輩子。這樣的馬屁曾經成群結隊的沖著他這個官二代飛過來。
可是他什么時候在乎過?
所以水委一的這個馬屁,就連馬尾巴都沒有拍到。
斛律光的士兵們開始收繳這些人的武器。可以看得出,水委一手下的護衛們并不愿意服從他的命令。交出武器對于任何軍事組織來說,都意味著交出保護自己的權力。
尤其是對于他們這種剛剛去德國軍事勝利的人來說。遷安營的鬼哭狼嚎,已經成為他們軍功章的一部分。對于剛剛取得如此大勝的他們來說,就這樣低眉順眼的交出武器,自然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然而他們的首領水委一第一時間覺察到了他們的不滿,幾個冷厲的眼神送了出去之后,那種不滿的神情沒有再出現在任何一名護衛手中。
就倆斛律光的手下。都能明確的感覺到,他們的行動得到了有力的配合。雖然這種配合只是沒有抵抗而已,但是對于一支裝備比自己精良的武裝組織來說,沒有反抗就是他們最給力的配合了。
斛律光滿意的點點頭。他跳下自己的高頭大馬,慢慢的走到水委一身邊,忽然換上了一股和善的嘴臉,而不是先前那種公事公辦的態度。
水委一猛地還真不能適應他這種態度變化,甚至就在對方笑嘻嘻的向自己走過來的時候,還警惕的看了一眼對方,緩慢的向后接連退了好幾步。
斛律光有些納悶的而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你至于嚇成這個熊貓樣嗎?
水委一倒不是真的害怕,他只是覺得對方的面龐變化的太快,下意識的產生了一些提防心理。
斛律光看到他這副樣子,只好停下自己的腳步,用細不可聞的聲音問道:“這批貨物。是不是送給青州府城內的康寧康公子的?”
水委一繼續用警惕的眼神看著他,過了許久之后才說道:“客戶的資料是保密的。”
“客戶?”斛律光咀嚼了半天這個詞,最后才從記憶的磚縫里頭找出被植入他腦海的二十一世紀知識,這才明白他說的是什么意思。
“你不要誤會。”斛律光笑嘻嘻的說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們這支團練,就是康寧康公子出資建立的。為此,他花費了不少金錢和心血。以至于前一階段購買貨物的時候,還險些出現過周轉不靈。好在。這幾天的情況好多了。說起來,你們的海貨在其中也是立功不小啊。四五倍的利潤輕松到手,再大的資金壓力也能輕松化解啊。”
水委一聽他這么絮絮叨叨的說著,才聽明白原來是客戶放心不下,才派了這么一群人來這里保護自己。只不過他們放心不下的不光只有貨物,還有他們這一批剛剛在遷安營鬧出不小東京的護衛。
想來這位康公子和本地父母官的關系非同一般,要不然也不可能在這里建立什么團練。要知道這玩意兒不是有錢就可以做到的,還必須有著深厚的關系。要不然,他們黑衣社早就團練滿天飛了。
如此說來,看住自己這群人不要在青州府地界上惹事。恐怕也是他為了留住那位和他關系非同一般的知府而作的事情吧。
要是他們真的在這里搞出什么幺蛾子來,比如說又一次和當地駐軍發生激烈沖突。本地的軍事長官固然是吃不了兜著走,但是他這位知府大人也少不了掛落。如果朝廷中有人想要整他的話,那此事就必然是個很好的借口了。
如此想來,水委一只覺得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想明白了。斛律光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貨物和那位知府大老爺,或者其他官員們的安全。
這樣的事情,對于他來說雖然是第一次遇到,但并不是不可理解的事情。
只要是原因是合理的,哪怕要求有點不合理。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交出武器就交出武器好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水委一這下終于可以放下心中的警惕,和斛律光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彼此的軍事訓練方式。甚至斛律光還多次表示,希望他們能夠加入自己的團練。但是在水委一報出了他們的日常收入之后。斛律光只好望而卻步。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斛律光的是手下苦著臉走了過來。
斛律光一看他這個表情,就知道有什么事情冒了出來,于是當即問道:“你怎么回事兒。”
“頭兒,他們武器太多了。我們的大車根本不夠。”
斛律光看了一眼水委一,打趣道:“瞧。鄉下土包子見了財主的家當,都不知道怎么打理才好了。”
水委一也是笑出聲來。卻聽斛律光轉過身去對他那名屬下說道:“你丫的蠢材,大車不夠,到周圍的百姓那里去接幾輛,人手不夠,你就喊幾個人來幫忙。回頭老子給你報賬。這個饑荒的年代,難不成還有硬邦邦的銅子辦不了的事情?”
水委一點頭表示同意,但是那個苦著臉的手下卻沒有離開。
斛律光看到他還不走,有些沒好氣的說道:“你還有什么屁事?”
他苦著臉繼續說道:“咱要是聽下來去征集車輛,不就耽擱人家商隊行程了嗎?”
水委一一聽這話,當下覺得這幫人還真是實在,還挺為自己考慮的。
卻聽斛律光在這個時候大發雷霆的說道:“我說你是個蠢材,你還偏偏在我面前證明一下你自己有多蠢。我是讓你留在這兒整理,沒說大部隊和你一起留在這兒。你只要幫他們看管好武器就行了,哪怕是一步不挪,在青州府家門口,難不成還把你餓死了不成。至于他們的貨物,自然有我們護送。就算最近各種山賊滿天飛,可是我們團練的名聲,可是已經打出去了。誰還敢招惹我們不成?”
聽了他這一番話,那苦著臉的團練軍官,才笑呵呵的陪著笑,連聲說道是自己想糊涂了。
水委一剛才還在發笑,但是現在卻已經笑不出來了。這幫人怎么有一種演戲的感覺。現在說運送武器的的人跟不上大部隊,那不就是對他們實施繳械了嗎?
而且,他現在已經沒有了武器,如果想要反抗的話,也已經來不及了。
最關鍵的是,他不太相信從斛律光只言片語當中推測出來的結論是錯誤的,人,總是有點迷信自己的推斷能力。
斛律光也沒有征詢他的意見,就當這些貨物他已經“簽收”了,現在只不過是走過場一般送到青州府城而已。
就這樣,雙方在沉默之中繼續向前走,差不多過了半個時辰。忽然,前面來了個傳令兵。
“指揮使大人!”
斛律光一拉馬韁繩,擺出一副很緊張的樣子,連忙問道:“出什么事兒了?”
他沒有注意到,此刻水委一的臉上,也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知府大人有命,說是費縣反賊蜂擁而至,大舉北犯。希望大人能夠快速回防府城。”
“費縣距離咱這里還有段距離,著什么急?”
“大人,探馬來報。這波反賊沿途劫掠,蒙陰首當其沖,其場景慘不忍睹啊!”
“什么?”斛律光的憤怒熊熊燃燒起來,身邊的水委一甚至清晰地覺察到了。
“大部隊,跟我走!”斛律光當即下大了命令,便準備策馬狂奔,但卻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回身來對水委一說道:“兄弟,不要向前走了,前頭不安全。快回去找你們的武器!保護好我家公子的貨物!”
水委一聽聞這話,當下感動不已。想到自己剛才還在懷疑他,不由得內疚萬分。
這時候斛律光掏出一面令牌,丟給水委一并說道:“把這個給那些兄弟看,他們會明白的。”
水委一接過令牌,轉身帶著護衛們向后面狂奔而去。
他沒有注意到,斛律光在他們身后,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他知道,康寧已經在半路上設好了埋伏,水委一等人,馬上既要成為甕中之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