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球國,黃府。[txt]
“這個王森,難道就不能安心做買賣嗎?”
老人星已經將王森派人暗殺王之鑰的消息傳回來半月有余,但黃林依舊對這位剛開始合作的伙伴怨言不斷。
“國相,此時您已經做出妥善安排,又何必念念不忘呢?”
開解他的是琉球國王尚寧的弟弟尚宏。在尚寧最初繼承王位的那段時間里,他是這個小王國的攝政,權傾朝野,風光無限。
然而島津氏的入侵,讓他失去了曾經擁有的一切。如今在琉球國國政上指手劃腳的,乃是一個倭國派來的和尚菊隱。
雖然知道島津氏的勢力遠遠超過自己,但是尚宏對自己失去權柄依舊耿耿于懷。這也成為了黃林與之結盟的最大推手。
現在,尚氏兄弟都還不敢明確對黃林的支持,但實際上菊隱和尚已經對他們的小動作有所察覺。只不過無奈的是,黃林的實力遠遠不是琉球國之中的這一點。
聽說他的生意已經做到了大明朝,這讓菊隱和尚以及他背后的島津忠恒,乃至德川秀忠都不敢輕舉妄動。
而且,黃林只用一處封地,就搭建起一支強悍的船隊。其實力,猶在當年的五峰船主汪直之上。
無論是在呂宋,還是在南方那個并不屬于琉球國的琉球島,都沒有人敢輕易和他的船隊作對。
一來他的船隊裝備精良,火力兇猛,再狂妄的野獸咬上去也得崩掉滿口牙。二來,黃林用手中的海貨,建立了足夠多的聯系,誰要是敢動他的船隊,就是得罪這些與他來往密切的海上世家。
所以,菊隱和尚一直按捺不發,坐等一個最好的時機。
只是,黃林和尚氏兄弟并不知道這一點。他們只知道。菊隱和尚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拿著國庫里的金銀,到處修建寺廟。
對此,他們只當是和尚的修佛之舉,并沒怎么在意。
所以。黃林依舊如同往常一樣,和來訪的尚宏討論他們的大事。
“我的確作出安排了,只是這樣的豬隊友,實在是太讓我們措手不及了。我們需要的,是一個穩定接收我們貨物。并將整個大明朝的金銀穩定輸送給我們的合作伙伴。”
對于黃林的想法,尚宏一直不置可否。在他眼里,明朝是一個強大的龐然大物,只靠那些靈巧的小玩意兒,怎么能夠吸走他身上的財富呢?
他當然不像穿越者黃林那樣,了解未來的歷史走勢。對此,黃林也無意點破,以免增加一個競爭對手。
不過尚宏對于黃林的經商手段,卻是佩服的很。與黃林相識相處這么多年以來,他也或多或少的受到了影響。
對于黃林的理念和手段。他也并非一無所知。
當下他就說到:“只要干掉了王森,徐鴻儒的商路應該就不會受到阻擋。只是你為什么指定康寧來經受你們雙方的貿易呢?你就不擔心他也是個豬隊友嗎?畢竟它只是個十五歲的孩子。
“你前半句說的很對,只要沒了王森,徐鴻儒的發展將不會受到制約。可是我以前和你說過的,我和徐鴻儒的分歧,遠遠不是商業合作方面的。我們對于這個世界的認知,從根本上就是不同的。他想要充分發展好農業之后,再回頭來搞工業。可是,如果每一個人都吃飽,那誰還會為了口糧出來做工?誰給我們制造船舶?誰給我們紡織衣服?沒有工業。就幾乎沒有商業,農產品的利潤隨著產量的上升反而會下降,谷賤傷農,就是徐鴻儒日后的必然結局。”
尚宏吧黃林的話拒絕了半天。最后總結道:“終究是要分道揚鑣的人,現在得到的好處越大,以后可能給我們知道的難處也就越大。”
“對,所以我需要這個康寧。當然,這不是我使用康寧的唯一原因,你且聽我為你一一分析。”
尚宏還真是不清楚。這個十五歲的小屁孩是憑什么引起黃林注意的。
黃林卻不急不緩的說道:“首先,他是商人子弟,而且還是還和徽商集團有著密切的聯系。同樣的背景讓我和他在很多觀念上都很相似,這更容易讓他成為我們的人。”
尚宏知道,黃林對于觀念上的問題看得很重要,甚至達到儒家道統之爭的地步。
這道統之爭是何其慘烈,當年的孔老夫子可是用鮮血作為詮釋的。少正卯之誅,從正面印證了儒家是怎樣對待“異教徒”的。
當然,誅少正卯之說,有可能是荀卿在戰國末年的穿鑿附會,但這不妨礙后世儒家將此作為一種原則繼承下去。無論是這事兒是不是孔子做的,都只不過是為了消滅異己者而尋找的一個先例、借口罷了,至于史實這種東西,儒家何曾真的在乎過?
黃林也是不在乎的。歷史是勝利者書寫的。而他只要成為勝利者就可以了。
為了成為勝利者,黃林需要一大群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奈何,這個時代嚴重缺乏這樣的人,而康寧,則恰恰是極為難得的一個。
“這第二條,就是康寧曾經受到他父親的影響,對海上之事特別感興趣。你我都知道,琉球國的陸地面積實在太小,我們的未來,在蔚藍色的大海上。”
尚宏點點頭。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黃林的這種觀點了。雖然在內心之中,他還是不以為然的,但是眼看著黃林的船隊已經是近海各種勢力之中最強大的一股,每年都有數百萬兩的凈利潤入賬,他已經開始準備重新修訂自己的世界觀。
在黃林從李鐸那里得到的情報之中,康深受徐鴻儒和石子明的影響,對于海權意識要遠遠強于當時的明朝人。
這樣的好苗子,豈能不挖過來。
“這第三嘛。就是此人是黑蓮教教主,教眾在青州府上下已有數十萬之眾。而且手底下有一支團練隊伍,雖說戰斗力一般,但總體看來,已經是大陸上不可小覷的一股力量。”
尚宏清楚,所謂琉球國的未來在海上云云,只不過是說貿易立國罷了。人。終究是不能居住在海上的,所以要做買賣,終究是離不開大陸的。黃林所謂希望在海上,只不過是跑腿的而已。
既然終究要登陸。那就不可避免的需要一個橋頭堡,一兩個港口,是遠遠不夠的。那么康寧倒的確是一個上佳選擇。
同時尚宏也知道,黃林一直在為手下不和的事情煩心。雖然她盡量使用漢人,但地域歧視的問題還是出現了。更何況手下的一幫洋鬼子。還試圖在他的地盤船舶勞什子的耶穌。
黃林在后世的時候,時常在老家注意到無事可做的中老年婦女受人蒙蔽,去信奉什么耶穌基督。旁人一說起某某人,就會有個老者低聲提醒道:“噓,那人信耶穌的。”儼然已經享受黑’社會待遇。
勸人向善的多了去了,何須基督?更何況坑蒙拐騙之徒借用宗教橫行不法的事情難道還少了?
剛剛刺殺了山東按察司副使的王森,不就是個典型的反面教材嗎?就算是徐鴻儒和康寧,難道就沒有他們盤外的目的嗎?
所以,黃林是很反感宗教傳播的。但無奈當前時代的教育普及程度太低,就算是受過教育的儒家門徒。碰到這種事情也只有一句“敬鬼神而遠之”。
無奈的黃林只好以毒攻毒。康寧的黑蓮教顯然受到徐鴻儒的影響很深,而黃林實在是太了解徐鴻儒了。他已經用厚實的觀念篡改了原先白蓮教的教義。
如此說來,康寧的黑蓮教也已經很接近后世的某些理念。
這樣,兩害相權取其輕之下,康寧自然是個上佳的的選擇。
其實,黃林還有一個不能告訴尚宏的原因。那是昨天晚上,李鐸剛剛告訴自己的。
原來這個康寧,正是李鐸選定的,為了刺探石子明的教學方法而挑選的臥底人選。
黃林為了解決手下思想不一的窘境,曾經想過很多法子。其中之一就是把他們召集起來進行統一的教育。
但是這個法子最終沒能成形。原因有兩個,其一,手下的一部分經年慣匪已經思想定型,缺少可塑性。其二。他黃林雖然學歷很高,也喜好歷史,但無奈是研究天文學的,內容上和急需的應用科學不搭邊。就算是純粹讓他組織,已經遠離校園有些年頭的他也組織不好。
后來,中原地區出現了一個叫石子明的人。在開辦書院的同時,也露出了很多穿越者的特征。于是黃林便想與他合作。無奈對方升遷太快,自己已經沒有足夠的價碼,只好尋覓人才前去臥底。
這時候,李鐸上報了一個人選,雖然當時年齡小了些,但也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用上,這人就是康寧。
后來,黃林專心發展造船業,便把這件事情淡忘了,以至于康寧一驚搞出偌大家業,他也不知道。
說起造船業,這也是康寧需要盡快熟悉的產業之一。作為參宿七的兒子,黃林對康寧并沒有多少懷疑,反而寄希望于他日后能成為自己的艦隊指揮官。畢竟手底下魚龍混雜,像康寧這種可信的人,實在太少。
黃林對于造船業的相關知識,也該找一個衣缽的傳承人了,或許,擁有張松之能的康寧,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總之,這個孩子是接下來的各個計劃當中,必不可少的一環。
送走尚宏之后,黃林緩緩抬起頭,觀察著天上波譎云詭的天氣。白天是看不見他喜歡的星星的,所以只好用不喜歡的云彩來打發時間了。
黃林對于航海的熱衷,其實并非偶然現象。
如果將氣象學踹給地理學的話,那么天文學最早的實際應用之一,其實就是航海。
依靠星星辨別方向,是很多西方航海家常用的手段。除了個別星星的相對位置以及它們之間連線的指向之外,還有諸如牽星法之類的航海技術,在判別緯度等重要位置信息的時候,需要抬頭看一眼天上的星星們。
現在,黃林的每條船都已經裝備了六分儀,并且配備了已經學會如何使用它們的水手。
但是,只有這些還不夠。他需要一個專門培訓水手的學校,還有一個專門學習造船技術的學校。他始終不能相信那些依靠口口相傳的工匠,能夠穩定將他帶給這個世界的技術傳承下去。
又是關于教育的問題,所以,又是關于康寧的問題。
只是,這個問題要更加的長遠,就算是一切順利,恐怕也將是五六年后的事情了。
至于他的夢想,那恐怕就是更加長遠的事情了。
看了一會天空之后,黃林緩步走回了自己的書房,雙眼直勾勾地看著擺在中央的沙盤地圖。這是他從穿越者的故鄉帶回來的東西,測繪的誤差并不大,至少,要比現有的輿圖小得多。
為數不多的區別就是河口附近的填海造陸等引起的古今差異。但這也沒關系,可以根據古代的地圖進行修改。
沙盤的制作其實問題不大,難題在于缺少足夠精準的數據。只要有數據,在這個時空就可以請人做出足夠出色的沙盤。只不過,黃林,還是選擇了使用自己帶來的這款。
因為只有這款的精準度能夠配得上他的野心。琉球,只不過是第一步,呂宋、交趾、渤尼、那只更遙遠的滿剌加,甚至南端的澳洲大陸,東邊的密克羅尼西亞,西邊的印度半島,北邊的鄂霍次克海。
待到二十年后,崇禎讓大明烽煙四起的時候,就是他從四面八方向心突擊,逐鹿中原的時候。
金角銀邊草肚皮的道理,并不是只有下圍棋的才懂。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李鐸的聲音。
“老板,徐鴻儒轉呈的康寧密函到了。”
“說了什么。”
“需要物資補給。火銃、大袍、戰船、糧食還有防刺服……”
“都給他,我只想讓她盡快結束大陸上的事情。”
“老板,其中有幾樣是比較敏感的商品。”
“沒關系,我已經等不及了。你也應該知道,我們現在的局面。萬事俱備,只欠康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