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野轉頭過來看季銘,想要確認這一下這位到底是真實誠還是討人嫌。
是討人嫌。
“你就不能給導演一點面子?”
季銘眨眨眼,看向監視器:“哇,這就是監視器啊,太神奇了吧,文導您都看得懂呀?真了不起,要是把我放在監視器前面,我肯定覺得它是個電視機。哇,哇。”
“……”
走點心可以么?
“你們倆在那嘀咕什么呢?”徐錚探頭看了一眼:“季銘是不是在蠱惑你,木野?我告訴你啊,季銘嘴巴特別利落,講的一套一套的,你可別被他糊弄了。”
季銘都不知道自己在徐錚印象里,居然是這樣的。
“我那是有理走遍天下。”
“你是道理成精。”
噗。
章宇跟王傳鈞正在等戲,聽見監制、導演還有個特別出演季銘,在那里斗嘴,挺好奇。
“這個季老師是什么來頭啊?”
“演話劇的,還在中戲念書呢,才19歲。”王傳鈞也看了一眼,他其實知道季銘挺早,因為金世家去參加演員,他們倆關系還不錯,都是愛情公寓出身,又都選擇以“叛逃”愛情公寓求得新生,挺認同彼此。
因為這個,他也就順帶關注到季銘,講實在的,他沒有看過雷雨,僅憑演員兩期幾分鐘的指導戲,他對季銘是沒什么大的感受——直到他看了程凱歌的艷紅,季銘寥寥幾句臺詞,幾個鏡頭,真是字字珠璣,面面生輝。
演技派跑道上,一個天賦驚人的新選手。
“話劇啊?”
章宇有點慨嘆,他是82年生人,今年已經35出頭了,當年剛畢業,他進的就是黔陽省話劇團,待了三年之后,前途迷茫。思考之后決意放棄飯碗,成為了一個北漂,這一漂就是十幾年,至今未見出頭天。
“他跟徐導關系挺好的啊。”章宇搖搖頭:“人生勝利組的一員。”
兩個人其實都不是話多的,說了這兩句都回到自己的劇本,戲也很快開拍。
季銘就不打擾文木野了,乖乖坐在后面看整個劇組運行,陣仗真的是非常大,前頭幾十個人時刻都是忙碌的,攝影、收音、燈光、道具,化妝、場記……后面還有幾百人的團隊各司其職,一部長片電影,看起來票房動輒幾個億,但制作過程其實也不比蓋一個小區來的簡單。
這世上,哪有什么簡單的事情呢。
監視器上有三個機位,有一個是正對徐錚——應該說是程勇。
黃毛、呂受益他們正在舉杯狂歡,說明年要再接再厲,要干的更好——程勇一個人坐著,眼睛是彎彎的,但笑容是涼的。很傳統的對比式表演,當然徐錚的演技毋容置疑,不過跟季銘想象中,以及演員中那樣不斷地制造沖突、制造戲劇感,制造名場面,是不一樣的。
“這是一部商業片,黑色喜劇。”
這是徐錚跟季銘介紹的措辭。
到這一刻,季銘自己感受到了,這是一部商業片,講的是完成度,講的是觀眾——不是演員以及主創的自嗨。徐錚作為第一主角,他的表演比其他演員也要更加商業性,更加適逢其會。
季銘輕輕點頭。
這段戲幾乎拍了一整個通宵——因為明天也是夜戲,大家都習慣日夜顛倒了,就是季銘比較難過,他才來,就跟了個通宵。
徐錚跟文木野一起看素材,眉頭皺的挺緊,大家就都不敢動,也沒人去卸妝。
等到他抬頭,才招手擺了擺:“趕緊回去睡吧啊,季銘你等等。”
季銘也想去睡,但他當然還是走過去了。
“嗯?”
“你也看看,”徐錚指了指屏幕:“這場戲挺重要的,而且這么小一個景,這么多人物,每個人基本上都有很重要的發揮——但我總覺得不是特別得勁,你覺得呢?”
季銘沒想到徐錚會問他:“您這是出一份錢,買兩份工。”
“快說。”
被瞪了。
“要得勁不難的,把表演拉一拉,起伏大一點,把鏡頭給長一點。比如這一段啊,”季銘指著剛好放到的一段:“喏,黃毛說你不知道五千塊錢,很多人都吃不起么?這個時候,你爆發了,你說跟我什么關系,我又不是白血病人,你們都得謝謝我,是吧?如果你追求得勁,這會兒你完全可以站起來,前傾身體,扶著桌子,盯著他,給你大特寫,更歇斯底里,把你明哲保身那一部分表現的更讓人厭惡。”
文木野小小地張了張嘴,但沒出聲。
“可您不會那么做。”季銘也是剛懂這一點:“你,文導,你們本身對電影是有個基調的,表演如果得勁過頭,就格格不入了。一群普通人,雖然為了活命,看似做了一些不普通的事情,但終究,他們都還是普通人,普通人的生活哪有那么多勁兒啊,是吧?您看,文導都嚇壞了,生怕您要亂來。”
徐錚轉頭去看文木野,文木野眨眨眼。
三個人都笑了一會。
其實徐錚不是不懂,是“只緣生在此山中”,也有可能是被演員的錄制給干擾了,導致產生了這么一點疑問。
“可以啊,季銘,我原來還擔心你過頭呢,沒想到還沒開始演,就被你指點了一頓。”
“您自找的呀,我經紀人會找你們補協議的,剛才的話,一個字一千塊錢啊。”
“天地銀行的要不要?”
“我靠。”
季銘不知道徐錚最后是怎么決定的,反正他的話也不是什么關鍵性的參考,說完就回去休息了。
他睡了四個小時,七點鐘起來練嗓,這邊拍完回中戲,就是王老師的聲樂課,季銘覺得可能會被抽——所以他得把之前王老師給的歌單多練練。
“一條大河波浪寬~”
“小背簍,晃悠悠~”
“美麗的草原我的家,風吹草地遍地花,灰太狼總是來偷羊,羊村小羊心慌慌……”
唱著唱著就飛了。
十點的時候,季銘到了片場,光桿司令一個人,就帶了個保溫杯。
他一來就化妝、做造型,做頭發的時候章宇來了。
好型啊!
章宇打了個哈欠:“你大早上唱的挺高興啊?”
“哈哈,你在我邊上么?”
“是啊,你左邊,徐導在你另一邊。剛醒,就聽到什么羊村小羊心慌慌。”
季銘說自己練課堂作業呢,就看到造型師把章宇的黃毛發套拿了過來。
“這個發套得把章老師的顏值拉低了50個點。”
“沒辦法呀,演不到你那個帥哥角色。”
“要不咱倆換換?我可做夢都想把你們誰擠出去,取而代之。”季銘的坦誠,把化妝師王姐都給說笑了:“哎王姐,要不我給你一千塊,你化妝的時候給章老師來一下,讓他演不了了,行不行?”
“哈哈哈,別貧了,我手都抖了。”
“你抖沒事,給徐導刮頭的不抖就行,一抖就是血光之災啊,千里旱地一點紅。”
王姐笑的不得不停下來。
“季銘,你又在編排我了?”徐錚推門進來:“早上瞎唱唱的我睡不著。”
“啊,剛才是章老師在說話啊。”季銘粗著嗓子,變了個聲音:“我對您只有敬仰,怎么可能編排。”
“我看你是無聊過頭了。”
季銘真是無聊過頭了,他化妝的時間不是特別長,但是要等戲,一直等到夜幕降臨才開始拍他的部分,大量的群眾演員進場,射燈一打,精彩的夜生活開始了。
——
上架倒數第二天,嘖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