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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對抗的分歧(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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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9-02-03  作者:緋紅之月
李員外家宅子大堂里掛了不少字畫,從其中幾幅落款上看,是以前朝中重臣贈與李家當官先輩。李員外坐在大堂里面,目光并沒有去看這些東西。他從小每天都要看這些東西,根本沒有任何感覺。更重要的是,李家討論著遠比這些虛頭更重要的事情。

“……局面既然如此,我們可以等兩年。但是兩年之后呢?”

“只給糧,還是只給從佃戶哪里收來的五成糧食。這沒辦法對家里交代。”

“錢已經放出去了,一年能收一成八的利息。給大伙一成也好。”

面對敗興的言論,李員外神色淡定,因為不淡定也沒有別的選擇。到現在為止,他還沒聽到一句有關分家的話。這讓李員外對于家族的團結程度還挺滿意。

“家主,以后會怎么樣?文璋走了之后,新來的陸非知一點都沒變。”有人提問。

聽了這個還算有點見識的說法,李員外說道:“現在的官員干部都是些貪瀆之輩,既然朝廷現在裝模作樣的查貪瀆,咱們就該幫朝廷一把。咱們莊里面有不少人在水利上干過,也有不少在農場中當差,咱們得問問那些人,有沒有見到什么貪瀆的事情。咱們也可以向朝廷舉報。”

“朝廷與官府沆瀣一氣,能行么?”族里的長老們對此沒有信心。

李員外抬起頭,在幾張字畫的落款下掃過。等收回目光的時候,李員外說道:“現在的朝廷已經不是群正盈朝,卻還有幾位正人君子。他們肯定是愿意揭發貪瀆。只是他們離江寧太遠,不知道江寧地方上那些人到底能胡作非為到什么程度。”

現在得知族里在朝廷中竟然還有人,不少李家長老們都露出歡喜的神色,他們紛紛應道:“我馬上就去辦。”

借著這個被認同的勢頭,李員外繼續命道:“家里的孩子都要到城里上學。若是現在江寧城有幾十名干部是咱們家的人,就算官府不給咱們面子,咱們也不至于對官府一無所知。”

“家主,干部就是小吏。”

“咱們家前前后后出過好幾任進士,唉!若不是一些長輩……,咱們家早就是功臣了。”回想起蒙古圍攻臨安時候棄官逃離的前輩,李員外心中非常遺憾。在事后來看,蒙古人根本不足為懼。如果肯追隨小朝廷南下到福州,成為功臣并不需要付出代價。

努力擺脫這樣的遺憾心情,李員外說道:“咱們家世代書香,讀書總不會那幫夫子的子弟差。看看現在江寧城的干部都是什么出身,大多都是些當兵的子弟。連現在江寧知府都是個配軍子弟。咱們家的子弟最差也能當個干部,好些的上了大學,就能當官員。到時候咱們家里就可以再恢復到以前的日子。”

作為李家的對立面,李員外拿陸非知當例子。陸非知的祖父犯罪之后被發配到福建從軍,那時候讓兒子投奔趙嘉仁。自從陸非知當了知府,有關他的各種消息也開始四處傳播。

李家長老也紛紛點頭。論起過去的關榮,他們都非常自豪。然后一位長老說道:“這得要不少錢。”

“多少錢都要做。這事關李家的前程。”李員外很堅定。

“若是李家子弟學的跟段鳳鳴一樣,咱們又該怎么應對?”

段鳳鳴對段家的態度是地主家族中的壞事情,李員外聽了有人說出這話,他嘆口氣,“若是大家都不愿意,我就讓我家的子弟都去讀書。大家就可以隨意。”

“……什么時候集結子弟?”

“盡快。新學期在七月開學。現在可都已經三月。從鄉下來的孩子得先在城市管教。”

“我看見羔羊揭開七印中第一印的時候,就聽見四活物中的一個活物,聲音如雷,說,你來。

我就觀看,見有一匹白馬,騎在馬上的拿著弓。并有冠冕賜給他。他便出來,勝了又要勝。

揭開第二印的時候,我聽見第二個活物說,你來。

就另有一匹馬出來,是紅的。有權柄給了那騎馬的,可以從地上奪去太平,使人彼此相殺。又有一把大刀賜給他。

揭開第三印的時候,我聽見第三個活物說,你來。

我就觀看,見有一匹黑馬。騎在馬上的手里拿著天平。我聽見在四活物中,似乎有聲音說,一錢銀子買一升麥子,一錢銀子買三升大麥。油和酒不可糟蹋。

揭開第四印的時候,我聽見第四個活物說,你來。

我就觀看,見有一匹慘綠色馬。騎在馬上的,名字叫做“死亡”。陰府也隨著他。

有權柄賜給他們,可以用刀劍,饑荒,瘟疫,野獸,殺害地上四分之一的人。”

讀到這里,李員外放下景教的經書。他家里曾經有許多藏書,家里人對于收藏的景教經書也沒在意過。到蒙古軍經過的時候,見過有支蒙古軍打著十字旗。李員外就想起小時候看到的景教經書封皮上的徽章。

回到家的時候看了經書,也沒能讀出些什么來。最近他卻非常喜歡看關于里面末日審判的部分。有時候李員外想,要是末日審判真能發生就好了。身為大宋權力頂端的趙官家一定會首當其沖吧。

不管李員外怎么想,現在位于大宋權力頂端的趙嘉仁的確首當其沖的面對許多事。辦公廳的秘書拿著一份清單走到正在看公文的趙嘉仁身邊,小心的放在趙嘉仁桌邊。

趙嘉仁揉著眼睛靠在椅子上,“是什么內容?”

“是關于江寧府的奏折。”秘書很謹慎的應道。趙官家現在兼任宰相,宰相不可能單打獨斗,政事堂就是大宋的工作單位。趙官家除了保證政事堂的存在,又增加了一個直屬趙官家的辦公廳。這個辦公廳雖然是個幕僚機構,管的內容卻非常多。

“統計列表的關鍵字是我給你們的那些么?”趙嘉仁閉著眼睛繼續問。

“是。”秘書聲音更加謹慎起來。

趙嘉仁睜開眼,對著清單做了個手勢。秘書連忙給趙嘉仁拿過來,趙嘉仁拿起眼鏡戴上,清單上的字立刻就變得十分清晰。在那些名字后面的‘家庭出身’一欄看過去,卻見幾乎是清一色的‘進士’二字。趙嘉仁放下清單,又摘下眼鏡,再次閉上眼睛靠在椅子上。

幾十年保持很好的視力是趙嘉仁自豪的事情,戴眼鏡讓趙嘉仁感覺自己真的老了。摘下眼鏡,只是讓看到的字體稍微有點點的模糊,他能接受這樣的程度。模仿世紀的人體功能椅坐起來很舒服,趙嘉仁的心情也不錯。最近關于江寧府地方官員干部貪瀆的奏折與消息雪片般飛來。數量超出趙嘉仁的意料之外。里面許多人猛烈抨擊文璋瀆職,在抨擊之后又質疑在江寧這么搞是不是錯誤的。

抨擊者大部分都是進士,趙嘉仁感覺自己還能可以接受。如果抨擊是由大宋朝廷內部各勢力發動,趙嘉仁會很煩惱。

“官家還有吩咐么?”

“沒有。”

“我下下去了。”

“好。”

秘書走出來,在樓梯口停住腳步吁了口氣,接著摸出根煙點著。拿到趙官家規定的‘關鍵字’,辦公廳里面負責此事的人就開始不安。自從大宋的官場明顯分為‘制科’與‘進士科’,特別是官家用這個來解讀局面的時候。那就顯得很可怕。

抽完這根煙,秘書終于下了決心,腳步快捷的下樓去了。晚上回到家,他換了衣服,前去一處酒樓。自從趙嘉仁當政,前輩詩人對西湖歌舞幾時休的質疑終于變成現實。畫舫在西湖上完全消失。

沒有畫舫并不等于沒有娛樂場所,酒樓隨著經濟活躍越來越多。秘書進的這家乃是官員愛去的地方,店東也是官員出身,設計的很讓官員喜歡。如果想氣派,可以走寬敞的通道。如果想談點事情,自然有別的不會被人看到的通道通往各個包間。進去之后,已經有人在等著,為首的就是文天祥的秘書。

首先就是文天祥的秘書先說話,“諸位既然都來了,我們還是老規矩,大家都別跟之前的那些人一樣自我膨脹,最后炸的粉身碎骨。”

“嗯。”所有來的人都是同樣的表情,在秘書職位上干得好,最后飛黃騰達的不少。擅自出賣消息,甚至是上下其手,最后毀了前程的也不少。這里面就看是個怎么把握了。

有了共識,眾人就開始吃吃喝喝,很隨意的聊天。若是有外人在,聽到的也是完全風輕云淡的事情,或者是聽著很有趣的小故事。

有人問,最近的XX部的人事調正。那邊會有人說,聽說和傳說的差不多。

這邊說,找XX辦事,那邊一句‘去找有關單位’。有人就講,聽說XX歸OO那邊。

如果是不知道說話人的意思,就不知道各種回答的人是什么意思。便是蒙對了某個意思,也因為不知道那不具名的意思到底是指誰的意思,最終什么都不知道。

在就會散時,這邊的秘書與文天祥的秘書最后走。文天祥的秘書就聽到辦公廳的秘書低聲說道:“官家命人收集所有指責江寧的奏折是誰寫的,還設了個出身的關鍵字。”

聽到這個,文天祥的秘書身子一震。如此透露消息未免太明目張膽了。

“你的意思是?”

“我只是很仰慕文丞相,也沒有別的意思。”

“……都是什么人寫的奏折?”

“大多數都是進士。老進士新進士都有。”

“多謝。”

“走了。”

辦公廳的秘書走在回家的路上之時,心中覺得放下一塊大石頭。他的理由在別人聽來或許很可笑,秘書知道他說的乃是真心話。他的祖父與文天祥是同年,對文天祥的文采人品十分欣賞。

文天祥當天晚上就得知了消息。這位大宋吏部尚書聽了之后并沒有激動,他嘆道:“你們的膽子未免太大。”

“尚書,大家都很仰慕你。自然不愿意讓尚書被……被人所害。”

“不就是些進士么。官家和我都同歷三朝,那種事情見的多了。官家不過是想看看進士們有沒有變化。”

“尚書,這次江寧的事情只怕不會善了。”

“官家從來是個向前走的人,江寧府的事情別說放在當下,就算是放在賈似道手里,都不會停滯不前。善了惡了,那是一定要了解。”

“尚書,連我這邊都知道很多跟著老干部出身的家族在想辦法保住他們子弟的前程。”秘書忍不住說了實話。這段時間里面找他探口風的人可不少,秘書很仰慕文天祥,更不愿意拿自己的前程開玩笑。雖然他統統不回答,卻見識到有什么樣的家族在試圖保自己的子弟。

“你覺得我會不會奉公守法?”

“那是自然!”秘書回答的極為干脆,說完之后他還覺得不足,又補充一句,“朝廷上下都知道尚書的品行。”

“既然大家都知道,那還擔心什么。只用看他們到底干了什么就好。當下派下去的人還沒有公文回來,等有了調查報告之后就知道該怎么處置了。”

“到時候再辯豈不是晚了?”

“不不不。以前的時候朝廷只有對官員操守的描述,只有要官員清廉,要完成差事的說法。這個差事到底怎么回事,就如現代漢語里面講,那些規定通篇是抒情散文,根本不是說明文,更沒有邏輯在里面。現在官家正在完善制度,明晰其璋有什么責任,就讓他承擔什么懲處。我現在怕的只是不按規定來辦事,若是以前胡子眉毛一把抓的時候,那真的是只見秋毫不見泰山。”

聽了文天祥的話,秘書只覺得豁然開朗。他替文天祥發了好多次給文璋的信,知道文天祥對于三弟文璋定然是諄諄教導,殷切囑咐。如果文璋但凡能聽進去一成,只怕就不會胡作非為。只要不胡作非為,這次應該就沒有事情。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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