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憑著這份景致,這家度假酒店也應該成為整個寧遠最有名的地方之一才對。但孫立恩確實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他一邊看著遠處被厚厚雪層覆蓋起來的寧遠市,一邊開始吃起了早餐。
不用黑咖啡送包子下肚的感覺既新鮮又令人懷念。吃著牡蠣面線,喝著英式紅茶,一旁還擺著咸菜和蒜香黃油法棍片的孫立恩看著窗外,心里有些不安。
光看籠罩在寧遠上方厚實的云層就知道,這場降雪恐怕還沒有結束。
手機里的新聞推送上說,昨天一天寧遠市平均降雪厚35厘米,市內積雪的最深處足有50厘米。經過寧湖周圍的三條225kv高壓輸電線路廣泛結冰,平均結冰厚度有25mm。雖然供電部門已經全部門滿負荷開始進行除冰作業,采用了包括機械除冰和加熱除冰等多種方案,但仍然不敢保證全部線路安然無恙。
孫立恩有些擔憂的又看了一眼窗戶外,山上現在都沒有什么風,但愿這意味著周圍正在施工的那些供電人們能夠稍微安全一些。
“爸,別喝酒了。”孫立恩正在看著窗外出神,他身后的桌子上,一個女孩低聲勸慰著自己的父親,“這哪有一大早上就起來喝酒的啊?”
“你可給我找了個好地方。”孫立恩轉頭看了看,女孩年齡大概是個二十歲出頭,而那個吃早餐的時候就在喝酒的男人年齡恐怕已經五十往上了。只見這位頂著個大酒糟鼻子的中年男人渾不在意的擺了擺手,然后抱怨道,“我就以為上來泡泡溫泉睡兩覺就行了,沒想到今天想走都走不了!”他把小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后嘟囔道,“我都在山上困了三天了,連個打麻將的人都沒有!”
“那您也不能這么喝啊。”女孩有些著急的說道,“酒傷身……”
“聞見沒有?就這個,它還真不傷身。”這位中年人朝著自己女兒比劃了一下手里的酒杯,“聞見了吧?醬香型的。”他往身后的座位里縮了縮,然后很舒服的嘆了口氣,“雖然沒人打麻將,不過就憑這個,我也得夸你兩句你找的這地方可是真不錯。我看吶,就算是釣魚臺都沒這個待遇。”
“哪家的國家領導人也不能吃早餐的時候用茅臺往下送。”這姑娘看起來真的著急了,“爸,你要再這樣我可給我媽打電話了!”
“就知道用你媽嚇唬我。”酒糟鼻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兒,然后貪戀不舍的喝完了自己面前一個小酒壺里最后的幾滴殘酒,“好了好了,這點喝完了,我不喝了總行了吧?”
孫立恩在后面看的直想笑,不過既然人家沒有找自己掛號,那就還是別多管閑事了為妙。
反正,這位中年男人貪杯的樣子,確實讓孫立恩想起了那位在非洲工作的老毛子機修師。就是愣把自己喝成了黑色食管的那個彼得。不過他的身體素質確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從蘇聯解體喝到現在,居然連個肝硬化都沒有。
彼得當然是個特例。就憑孫立恩的從醫經驗來看,酒精……確實一種非常可怕的東西。
在全世界范圍內,酒精是置人于死地最多的成癮物質。不管是酒精直接導致的急性酒精中毒,還是醉酒后的凍死、淹死、醉酒駕駛車禍、醉酒后對親人施加暴力等等,以及其他酒精中毒所導致的次生事故,都像是鐮刀一樣大片收割著人命。
而慢性酒精中毒所導致的酒精依賴、肝硬化甚至其他消化道系統病變,酒精性腦病等,都在威脅著酒精成癮者,以及成癮者家人們的生活。
對藥物成癮的患者,要戒除對藥物的依賴非常困難。而要戒酒……難度甚至比戒阿片類藥物更高。一方面,社會上缺乏對酒精成癮的重視和認知,另一方面,釀酒這個古老的行業畢竟是個合法產業。要從毒販手里購買毒品,需要非常曲折且復雜的過程。但要買酒,只要踏入光明正大開在路邊的小店就行。
酒精成癮對人們的危害太大,但卻幾乎沒有什么監管。不向未成年人出售酒精飲料的管制條例幾乎也是一張空文香煙的管制力度都要比酒更大。
再加上社會缺乏重視,以及飲酒者往往是在家庭中處于支配地位的男性……種種影響最后都導致在國內,想要讓一名酒精成癮者戒除酒癮變得無比困難。
孫立恩看著那個中年男人在女兒的攙扶下離開餐廳的背影,以及背影上方的狀態欄,不由得有些無奈。
“林于斌,男,54歲。酒精依賴綜合征(226451.21.85),酒精性脂肪肝(75369.33.55),胃底靜脈曲張(14328.02.49)”
這位林于斌是個老酒鬼了。酒精依賴綜合征都持續了差不多三十年,而且甚至喝出了酒精性脂肪肝……孫立恩倒是有些覺得奇怪,按理來說都到了胃底靜脈曲張的地步,怎么也應該是個酒精性脂肪肝的終末期酒精性肝硬化才對。可狀態欄并沒有說這位有肝硬化,不過胃底靜脈曲張恐怕也有了兩年以上。
再這么喝下去,肯定要出事。不過,孫立恩就是在腦子里這么想了一下,然后就把這件事情扔在了腦后倒不是因為他對其他人的生命已經麻木了。只是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把注意力集中到現在的餐廳里。
以自己的臉黑程度,恐怕這頓飯吃到一半,就得有人需要急救吧?
“今天這是第幾個了?”早上十點,宋文終于坐著自家的路虎衛士趕到了醫院由于老款的衛士是手動擋車,宋院長自己實在是不會開。而平時的司機被困在家中根本出不來,因此,今天早上她的司機就變成了自家老公。而在千辛萬苦來到醫院之后,宋院長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兩個躺在擔架床上,被醫生和護士們跌跌撞撞送入搶救大廳的病人。
兩名病人臉色緋紅,躺在床上意識不清。
宋文掌管急診科已經快二十年了,只要看上一眼,她就知道,這兩人大概是一氧化碳中毒的病人。
“第八個。”出來接人的曹嚴華醫生壓根就沒有和自己老師多說兩句的興趣,搶救大廳外面的地面上全是急救車輪胎上帶來的污雪和冰塊。要不是抓著搶救床,他恐怕要再摔一次他今天已經在門口摔了三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