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煜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了出來,接著道:“此事也必須先讓皇上知曉,他做帝王多年,自然比我們更知道該如何應對,只是這一切都需得暗中進行。調兵及增強防衛一事,也都得有個理由,萬不能打草驚蛇。”
“等一切都準備就緒以后,此事才能‘走漏風聲’,目的是讓那些諸侯國自亂陣腳。倉促間的準備自然不會萬全到哪里,反而會讓他們到時候哪里都是破綻。這對我們來說,便是好事了。”
蘇哲聽聞,十分贊同,道:“如若是這樣自然再好不過,但調兵之事即便是在暗中進行,那也還是會有動靜。調兵之事恐怕不太好辦。”
蘇煜笑道:“所以說,需要一個理由啊。”
“那該找一個什么樣的理由呢?”蘇黎皺著眉問道。
幾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蘇煜看到蘇黎又開始皺眉了,不由得嘆了口氣。
前世,黎兒在自己面前很喜歡笑,很少會在自己面前皺眉。可如今……
是他毀了黎兒本該有的天真和一世無憂,是他讓她陷入了這些爾虞我詐的漩渦之中,以及家國天下的責任之中。
蘇煜伸手,指尖觸碰到了蘇黎的眉眼。蘇黎一愣,卻是心下了然。蘇煜在為她撫平緊皺的眉頭。
她怎的又皺起眉來了。
蘇煜笑了笑,道:“黎兒,你還只有十五歲,剛及笄的年齡,不該整日為這些煩心。”
蘇黎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作答,只是怔愣地看著蘇煜。
是啊,她竟也忘記了自己現在真正的年紀。她也不過是一個小女孩罷了,花一樣的年紀,卻周旋于家國天下的事情當中。
這些并非她所愿,卻是她此生一定要守護好的。也是她前生的罪孽,她又如何能再次不管不顧這一切呢?
她雖是一個花季少女,卻同時也是一國公主。
既是公主,心中又怎能沒有責任呢?
既然享受了帝王之家的尊貴與榮華,那她自然也該扛起守護南唐皇室和天下子民的責任。
她也想回到前世的那個蘇黎,只是經過前世的種種,她已經成長了,也注定自己回不去了。
也許,只有等到之后的六國之亂以及定北侯的造反都塵埃落定之后,她或許還能找回從前的自我吧……
蘇黎笑了笑,她看著蘇煜認真道:“可我也是南唐的公主,這些本也該是我的責任。我不會再這般自私地將南唐皇室的所有重擔都壓在哥哥的身上,而我自己卻去做那個被保護在父兄母親羽翼之下,那個無憂無慮的公主。”
哥哥前世便已經背負了很多東西,太子之位、家國天下……很多東西哥哥從小便背負在了身上,其實哥哥也很喜歡清風明月、詩詞歌賦的逍遙生活,只是身上的責任卻注定了他不能過這樣的生活。
重來一世,她早已決定了,有些責任她要同哥哥一同承擔。即便很多事情她做得都沒有哥哥好,但只要能幫上哥哥的忙,與哥哥并肩作戰,她便會覺得心里好多了。
蘇黎突然如此認真的話,令在場之人皆是一怔,尤其是太子蘇哲和文昊二人。蘇哲心中很是感動,也很是欣慰,黎兒是真的長大了,他也曾不止一次地這么想。
只是,黎兒如今這樣,卻也讓蘇哲內心覺得愧疚。多希望黎兒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小丫頭,多希望她沒有給自己設置這么多的枷鎖。
而文昊卻是覺得,這些年來一直小瞧了公主殿下。公主殿下雖是一個女子,但她心中沒想到還裝著家國天下。真不愧是南唐的公主啊!
“黎兒……”蘇哲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蘇煜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說,但那些話卻又是不該讓黎兒知道的。
前世的自己,還欠黎兒一句“對不起”,和一句“我愛你”。好在這一生他還有機會可以說,卻也只有這一世了……
幾番沉默之后,蘇煜突然道:“蘇哲,今夜,我們倆要去一次皇宮了。”
蘇哲有些反應不過來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卻也還是道:“好,我讓人準備一下,待會我們便進宮。”
“不,我們不能光明正大的進宮。”
“你的意識是?”
“扮成黑衣人去。”
蘇哲:“……”他身為太子殿下,竟然有一天還要扮成黑衣人,去的還是自家皇宮。
蘇黎有些莫名其妙,但到底還是懂幾分蘇煜的意思。
黃昏時分,蘇黎便回宮去了。墨光重傷未愈,還尚在昏迷之中,自然是留在了東宮之中。
只是,她剛回到宮中,玉雁和柳燕二人便道:“主子,監視將軍府的人有所發現,派人送了消息過來。”
蘇黎大致猜測到了,大概是林輕云出現在何家小苑的事情。
不過,她還是道:“給我看看吧。”
“給,主子。”玉雁將那紙條遞給了蘇黎。
蘇黎看了之后,還是有些疑惑。
玉雁和柳燕二人看出了蘇黎的表情不對,便道:“主子,可有什么事情?”
蘇黎道:“沒什么,我有些餓了,你們替我準備晚膳吧。”
“是,主子。”兩人便下去安排了。
消息上大致說了今日跟蹤林輕云的發現。
林輕云確實去了城北,但是她的人在某條街上便更丟了。想來是東方霖派人來接林輕云的吧,卻發現了跟蹤林輕云的人。于是便有了那么一出,甩開了跟蹤林輕云的人。
不過,白掌柜派的人倒是挺有不錯。雖然因亂更丟了,但是在林輕云回去的路上卻又跟蹤上了。
不過,林輕云的馬車在大街上撞到了一位女子,她還送了那位女子回去了,這倒是讓蘇黎有些意外。
但那女子似乎在一開始很抗拒,即便是被人撞了也沒有一句怨言,匆匆就走了。還是林輕云后來追上了,順便將此人送回去了。
蘇黎覺得那個女子有些奇怪,但也并沒有想太多,直接略過了。
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也不知蘇煜他們晚上會如何同父皇說了……
蘇煜料得沒錯,當夜,他同蘇哲一樣扮成黑衣人,闖入御書房。同皇上蘇樊說明了情況,并將那些信件都拿給蘇樊看。之后蘇煜又回答了蘇樊的一些話,并且說了一些事情之后,蘇樊對他果然打消了疑慮。
后來,三人又在御書房內討論了具體的計劃,皇上蘇樊也不再像從前一樣,時時防備著蘇煜。
一直談到了深夜,中途張公公幾次在外頭提醒“皇上,該睡了”,但皇上蘇樊一直沒答應。
之后,還是皇后沈婉在宮里左等右等,見他都沒回,這才有些擔心地親自來御書房找他了。
“張公公,皇上可還在里頭處理奏折?”御書房外傳來了皇后沈婉的聲音。
“是的,娘娘快去勸勸皇上吧。”張公公有些擔憂地說道。
蘇哲和蘇煜這才意識到時間已經很晚了,于是便向皇上蘇樊匆匆告別以后便從窗戶外離開了,夜行衣隱入了了黑夜之中。
“好,本宮這便進去勸勸皇上。”
兩人剛走,皇后沈婉便推門而入,皇上蘇樊正好起身離開了書案。他看到自家嬌妻進來了,趕忙上前迎了上去,道:“婉婉,怎么這么晚了還不睡?這么冷的天還來找我來了,以后不許了。”
“哼,現在知道心疼我了?”皇后沈婉氣憤道。
她其實很少生氣,但今日實在是因為等了他很久卻還沒回來,如此不愛惜自己,她自然會生氣。
皇上蘇樊這才意識到自家的婉婉竟然生自己氣了,也確實是怪自己沒有把握好時間,竟然和那倆臭小子談了這么久。不過,婉婉一般不會生氣,一生氣后果就會很嚴重。
蘇樊趕忙上前擁住了沈婉,哄道:“婉婉,我錯了,以后再也不會讓你等那么晚了。原諒我好不好?我保證下不為例!”
“認錯的方向錯了,晚上回你自己的寢宮吧。”皇后沈婉語氣明顯還是氣憤的。
皇上蘇樊立即哭喪著臉道:“婉婉,別呀。我真的知道錯了,保證下不為例了。千萬別讓我回自己的寢宮啊。”他每晚都要抱著她睡,不然晚上就別想睡了,根本睡不著。
“那你說說看,錯哪兒了?”
蘇樊一聽這語氣,便知道有轉圜的余地,趕忙道:“不該讓你等那么久,也不該讓你大半夜的在這么冷的天還過來找我,更不該讓你生氣。婉婉,我真的知錯了。”蘇樊委屈巴巴地說道。
沈婉的脾氣倒也消了不少,卻還是有些生氣道:“我氣得是你這么晚了還在改奏折,氣你不知道保重一下自己的身體。”
“是是是,我錯了,我會保重好自己的身體,再也沒有下次了。婉婉,可否原諒我了?”蘇樊心中感動,但還是要哄好自家的嬌妻,不然他今晚就不能抱著她睡了。
沈婉無奈地嘆了口氣,道:“原諒你了,若還有下次,你就不用進我寢宮了。”
“是是是,那婉婉我們回去吧。”蘇樊趕忙高興道。
“好。”
而此刻,還在窗外的蘇煜和蘇哲二人,正在風中凌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