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吾之卿卿

“夭兒······”還是那雙水色瀲滟的眸子，那聲音還是那般溫柔，好似風國國破，如今只剩下一座空蕩蕩的皇城他都不以為意。他墨色的長發飄散著，褪下黃袍，換他最愛的青衣，仙袂飄飄，偶爾迎風飄拂兩下。

僅僅不過半年，風國城池一座接著一座不斷淪陷，最初風國將領還會鉚足勁的擋一擋，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風國皇宮傳來密令，讓城池內將領無條件投降。

當然，有些骨頭硬的城主并不理會密令，與瀾夭的軍隊死磕到底。誰都不愿成為一個亡國將領，無人知曉風國國君究竟在思索著什么，明明之前野心勃勃妄圖吞并其他兩國，突然之間變得無為而治，甚至對于主戰派無條件的打壓，連那枚放去敖國的棋子都被他一同抹殺了。

莫容每日將自己關在乾坤宮內，下下棋、喝喝茶，所有大臣覲見他都一概不見，日子過得滋滋潤潤的。

好像他的每一天都無欲無求，等的是兵臨城下的這一日。

“皇。”蘇公公候在莫容身邊，他擔憂的看著面色蒼白的主子，心里止不住的心疼。

“夭兒，你來陪我喝一壺酒可好？”莫容面色波瀾不驚，他好像看不到城外有數千支弓箭瞄準著他，他面目清朗皓潔，遙遙似松柏穩穩的站在城墻。

他的這般從容淡定的模樣，讓城下的一眾敖國與梁國將領心生佩服。

誰都清楚，他們能一路長驅直下并非他們實力有多雄厚，不過是面前這個如玉的男子將江山拱手想讓罷了，至于為何如此，算他們之前不知道，但眼下卻一清二楚了。他們都不是聾子，那風國國君的話他們可是聽得真真切切，無非是為了敖國如今的太子，將來的君王。

他們扼腕嘆息，沒想到面前這個謙謙君子也如風國一任君主一般，是個斷袖啊！

莫容還在等著瀾夭的回答，梁國掛帥親征的是李忠天，他伸出手臂擋在瀾夭面前，低聲道：“瀾夭姑娘，我怕你只身前去兇多吉少，我們還是······”

“不必。”瀾夭抬手止住了李忠天余下的話。

她是女兒身，李忠天是知道的。至于她和莫容之間的恩恩怨怨，李忠天這個直來直去的性子，也摸不清究竟是為何。他只知道瀾夭是倉顏生命最重要的人，他自然不能讓瀾夭出現半點差錯。

他還想要說些什么，瀾夭卻直接從馬飛身而起，足見輕點著城墻，瀟灑萬分不過瞬息，立于莫容面前。

他二人相對而立，一個冷的讓人覺得一身寒氣，一個暖的令人感到如沐春風。

“師妹。”他笑了，嘴角勾起一個絕美的笑容，他的眼眉間清秀無匹，不染浮塵，雙眸一派溫潤，他對著蘇公公說：“擺酒。”

“皇，這······”蘇公公躊躇不前，手的拂塵隨著風飄著。

“快去。”莫容的話不容置疑，蘇公公只得帶著憂愁慢悠悠的下了城墻，囑咐宮女將一早備好的酒水拿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一排排宮女井然有序的踩著步子踏城墻，將一盤盤精致的宮點心端來來，還有一壺剛剛煮好的酒。

莫容興致勃勃的拿起一個溫過的酒杯，為瀾夭滿了酒水，再從另一個木盒拿出一只十分漂亮的瓷杯，也為自己親手滿。他執起筷子，為瀾夭布菜。

他夾起一片被切的透亮的生魚片，在醬料翻滾了片刻，放入她的碗，柔聲道：“聽聞你在梁國為倉顏親手做了這樣一道菜，我根據他人的描述不斷摸索，終于做出這道味道尚可的菜肴。你嘗嘗看味道，是否和你做的一樣。”

他的眸光帶著某種希冀，瀾夭冷這面垂下睫毛，將心緒掩蓋。她看著碗那晶瑩剔透的魚片，里面的魚刺被盡數挑出，可以看出來做這道菜的人是用心的了，她夾起魚片放入口，剎那間美味在味蕾綻放。

她不知道莫容究竟用了什么辦法，竟然能模仿出那個世界芥末的味道。

“可能材料沒你的充足，所以品起來會有些出入，但是我盡力了。”莫容的聲線溫溫柔柔帶著些許遺憾，他解釋著。

“好吃。”瀾夭給了一個肯的回答。

“那你嘗嘗這個，這是你最愛桂花酥，還有這個是我今早親自去采的嫩茶，燒出的茶炒水晶蝦，還有這個這個·······”莫容沒完沒了的介紹著自己所做的每一道菜，一邊說著一邊往瀾夭的碗里夾菜，仿佛要把今生所有的菜都吃完一般。

一旁的蘇公公看到這樣的場景，淚水在眼眶里忍不住的打轉。

他最為尊貴的主子，風國當今圣，為了等這一場酒席，一夜未睡在籌備著這一桌的菜肴，他不假他人之手，一定要親力親為。明明很有可能，瀾夭姑娘直接拒絕一同用膳，那么他的努力統統付諸東流了。

不對，他的主子何其聰穎，他是一開始知道，瀾夭姑娘不會拒絕吧，所以才這么用心。連今日的酒都是他當年出宮去軒轅派前，和他的母妃一同釀造的。眨眼間，已經過了十幾年了。

“夠了，我的碗里裝不下了。”瀾夭雖然不忍心阻止，但還是出言打斷了，畢竟面前這個看起來心思細膩溫柔的男子，是殺害她孩兒的劊子手。

半年過去了，每每回想起那令人痛徹心扉的一幕，她都是哭著醒來的。

那是她的孩兒，她今生的第一個孩子。

“好，你吃完，你吃完我再給你夾。”莫容并未因為瀾夭的言語而氣惱，反而像是哄著一個孩子一般，順著她的話停了動作。

他二人在數十萬兵的面前，心無旁騖的吃起了這最后一餐。

突然，揚起清風陣陣，瀾夭好聞的味道隨著風縈繞在莫容鼻息之，他抬眸深深的望著面前的女子，帶著無限的眷戀，他說道：“師妹，用完膳，這風國我贈你了，可好？”

“你為何不反抗？”瀾夭問道，她知曉自己的師兄有多大的本事，倘若他想，算梁國與敖國結盟又如何？他還有一步棋，未曾用過。是波斯吧，當初他派遣墨白去波斯，為的是斗獸場那里的一支支精銳的軍隊，而那個寵妃不過是隨意的一個小插曲。

那一支支由各種種族組成的軍隊，所向披靡，倘若傾巢出動，算她瀾夭有通天的本領，頂多與風國持平，而不是這般順利的直達都城。

“反抗做什么呢？師妹我曾經欺你，說我不要這江山，我可以將它拱手相讓。”莫容遲遲未動杯的酒水，他目光平靜的眺望著城墻外的街道，曾經這里繁榮萬千，燈火通明，此刻百姓早已撤離此地，只有冰冷的鐵騎和精銳的軍隊。

沒有百姓的城池，是一座空城吶。

“如今我還是同樣的話，你是真的想要，我真的給你。這一次，我是真心的。”他收回目光，眼神與瀾夭在空交織著，眼底的情誼能滿意，那雙眸子好似有魔力一般，深深的吸引著瀾夭。

“好，多謝風國國君。”瀾夭連忙抽回心緒，她必須時時刻刻的提醒著自己，這個男人是傷害她孩兒的人。不然她早墜入他編制的溫柔情了。

“夭兒，你能不能再喚我一次師兄。”莫容聽到瀾夭的稱呼愣住了，而后又扯開唇瓣慘然的揚起一個笑容，他的言語帶著些許乞求。

得到的回答，自然是無盡的沉默。

瀾夭不再看他，而是自顧自的吃起了盤餐。

她的師兄手藝是真的精湛，那般樸實無華的食物竟然在他的妙手下做成了一盤盤精致無的菜肴。

“夭兒，我們喝了這杯酒吧。”莫容低嘆一聲，終歸是舉起了那個漂亮的杯子，那杯子在陽光下泛著琉璃的光澤。

“主子······”蘇公公欲言又止，他自從莫容登基以來，第一沒有喚他皇。他眼里蒙著霧氣和心疼，想要抬起步子靠近，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挪動分毫。

他盯著那個坐著筆直的背影，還是那般的俊雅無，還是那般的風姿卓越，他的主子怕他壞事吧，所以頭一次對他用了靈力。

“好。”瀾夭不疑有他，舉起桌的杯子，輕輕觸碰，一飲而盡。

莫容也隨著她的樣子，帶著決然將杯的酒水盡數吞入，不帶任何的遲疑。

“主子！”蘇公公怎么都想不到，他的主子當真飲下了那杯酒！

“謝謝。”莫容回過頭，目光溫柔的落在蘇公公的身，他第一次對他道出了感謝。

謝謝蘇公公在這一路的相隨，他早已將他當做自己的親人。

蘇公公的淚水終于忍不住的涌了出來，發現自己終于能夠動了，驚慌失措的跑到莫容身前，跪在他的腳邊，手指顫顫巍巍的撫他的眼眸。

“怎么回事？！”瀾夭這才發現了不對勁，她嘩的一下起身，拽住了莫容的手腕，聲聲質問道。

“瀾夭姑娘，莫容這孩子喝的是毒酒，那杯身涂滿了劇毒。”蘇公公的聲音帶著絲怨恨，他一直將莫容視如己出。

“師兄，你為何如此？”瀾夭心里好似多了出現了一道口子，有什么東西無形的拽著那道口子硬生生的將它撕裂，她感覺到了疼痛，一種無法阻止的疼痛席卷而來。

“你不是恨我嗎，我這條命還給你的孩兒可好？”還是那般溫柔的樣子，莫容眼底的星光一點點暗淡，他反手將她握住，輕掀唇瓣，“夭兒，吾之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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