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氤氳著風雨

來到靈堂之上，她先是愣了愣，沒想到這兒居然會來了這么多人。

大家有些好奇的看著她，因為有些人還不認識自己，她只得一個跪下，眼淚立刻涌了出來……哭道：“老爺啊，彩蝶吧，你怎么可以忍心丟下伯母就走了！你讓伯母可怎么辦啊？”

大家這才了然，想必這位哭得撕心裂肺的就是慕容家如今的當家主母阮氏了。他們又繼續低頭不語了，全是悲傷的神情。

她也很快跪到了一邊，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好不動人。

管家明顯已經是心力交瘁了，他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爬滿皺紋的雙手，唉……歲月不等人啊，只是可嘆時光的匆忙還有人生的不如意。

不一會，一位穿著黑袍子衣裳的女子站在靈堂前，她身后跟了四個丫頭，一看就是來頭不小的。

大家都不認識她，只是看她淡淡的神情里想必也是來憑吊的吧，不過她還是很吸引人，因為好奇，還有就是她和這慕容家又是何等關系。

只見女子靜靜的走到靈堂上，管家立刻給了她三炷香，女子點頭道謝，好不禮貌。

又虔誠的拜了拜，而后再上香，下跪，行叩拜之禮。

“舜英不請自來，還請老家主不要見外。”她低聲說道，但是這聲音卻是不卑不亢，仿佛是在和一位老友交談一樣的從容。

管家一愣，直接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兒……她就是舜英？

舜英，在古語里是面容姣好、品行絕佳的女子，如今這位跪拜在靈堂之上的女子也是那般的善良，至少從前是這樣的。

“你就是舜英？”管家哆嗦著手問道，一臉的不可置信。

女子嫣然一笑，而后點點頭，說道：“舜英回來晚了，是舜英不孝！請老家主不要怪罪。”

阮氏也是懵了……她從未見過這個女子，也不知道這個女子是什么來歷。但是從她的言語中還是能看出她和慕容家主是有一些聯系的。

管家一聽，還真是舜英，他那早已哭干的眼淚又不自覺的多流了幾滴，仿佛是在哀嘆這位可憐的姑娘。

“小姐！您終于回來了！”管家立刻跪在她身邊，那一聲“小姐”讓女子有些慌亂起來。

眾人紛紛疑惑起來，這位管家稱這位女子為“小姐”？難道她……她到底是誰？

一些年長的知道了，他們一拍腦袋。低聲道：“姑娘就是慕容家主最小的女兒？也是那位出家了的小姐？”

眾人唏噓，他們是從來都不知道還有此等事情啊，慕容家乃是名門望族，卻不料還有這等出家的姑娘可說。

“要說舜英姑娘啊，當時各方都封鎖消息，慢慢的人們也就忘卻了。沒想到她今日竟然會回來，而且看樣子還是還俗了。”

阮氏一聽，這……也太玄幻了點吧。不過那女子容貌清秀，和慕容九郎倒是有幾分相像的，是慕容家的小姐無疑了。

她立刻上前去，又一揮那純白手帕，哭道：“這位竟然是小姐……快讓叔母瞧瞧在外邊有沒有受委屈。”

阮氏將她的手放于自己的手心中，女子只覺得身上暖暖的，但是還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叔母？”女子疑惑的問道。

管家朝她點點頭，說道：“這位是二少爺的夫人，小姐理應叫一聲叔母的。”

舜英立刻起身，又對著阮氏行了一禮。“舜英見過叔母！”

阮氏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她淚眼朦朧看得不大真切，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呢。

“哎喲，這是做甚啊，快別客氣了，我們都是一家人。”阮氏連忙拉過她的手說道。

舜英點點頭，對著這大靈堂啊，她心里有無限的感慨。可惜了老家主對她的期許了……沒能把自己養成優雅的閨閣小姐，如今卻是個江湖人的打扮，不知道這老家主看到自己回來了會不會氣得從棺材里蹦出來。

當然了這只是笑話，她此次回來只是來上香的，不想做片刻的停留。

“如今老爺和彩蝶都去了，以后舜英可就不要走了，不然我們慕容家就顯得空落落了。”阮氏哭道，那梨花帶雨的模樣好不深情啊。

“彩蝶？”女子顯然是有些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心里一直重復著這句話。

阮氏點點頭，又說道：“彩蝶這姑娘昨天來找過我，還給我一沓的收錄紙，沒曾想那卻是我最后一日見她了，要是我知道她想不開我是說什么也不讓她回去啊……彩蝶！我可憐的姑娘啊，你怎么就這么想不開啊！”

女子陡然跌落在地上，那件黑袍也沒能把她遮得嚴實……一個小小的瓷瓶從衣袖里落了出來，翻滾了幾個圈也才停下。可是女子怎么覺得這有點諷刺呢？

她無語凝噎，又作愁苦之態。

管家看著失魂落魄的她，心里大概也是猜到了些什么。他上前安慰道：“舜英小姐，這彩蝶走的很平靜。沒有一點痛苦的表情，這大概是她追求的最好結果了。她也不想看到你這么傷心的。”

舜英恍然起身，又看了看靈堂后的那兩副棺材……彩蝶！

她立刻沖上去。眾人都以為她瘋了，可是只有管家才知道，她不是瘋了，她是太想念彩蝶了……

舜英有些狼狽的將棺材板挪開，也不管這副棺材里裝的究竟是彩蝶還是慕容瀾，她就是要看看彩蝶，她的彩蝶啊！

看到彩蝶平靜的躺在棺材里，她驚叫了一聲，而后又抱著腦袋大哭起來了。

阮氏可以理解為她和彩蝶是姑侄情深，但是卻不知道兩人究竟情深到什么地步了。

管家想讓人把舜英拉開的，可是舜英哪里愿意，她吼道：“給我滾！”

上前去的家仆立刻被她嚇到了，又一臉為難的看著管家，管家擺擺手示意他們下去了。

靈堂之上的人都在看著舜英，原來她也是個用情至深的人啊，這兩人對她那么重要，她一定是特別傷心的。眾人也就心照不宣的當做沒有看到了。

舜英仿佛被抽光了力氣，她兩眼無神的看著棺材里的人兒，彩蝶給化了個淡妝，穿了身她喜歡的紫色羅裳，整個人還是那種絕佳的氣質。盡管毫無生氣了，但是也依舊美貌動人。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啊！

舜英泣不成聲，她所帶來的那四個丫環全都緊張的看著她，生怕她一沖動會做出什么傻事情來。

“彩蝶……舜英姑姑回來看你了，還帶了可以給你治病的藥，你看你看！”舜英又狼狽的跑回來拿起剛剛掉落在地上的瓷瓶，有些跌跌撞撞的樣子十分令人心疼。

阮氏估摸著這位素未謀面的小姐和彩蝶關系一定很好，但是看她膚如凝脂的樣子，自己卻又是猜不出她的年齡來了……這女子到底幾歲呢？自己嫁過來也有十七八年了，但是卻從來沒有聽過她的名字？

除了她和自己年紀相當……阮氏實在是想不出來她到底是幾歲了。可是看她那一張明艷動人的臉自己又懷疑了……這明明是二十歲少女的皮膚啊？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這讓阮氏越來越好奇了。

“舜英！你冷靜些！”管家說道。

舜英并沒有因此而清醒幾分，她癡癡的笑著，又將那瓷瓶里的小藥丸倒出來想要塞進彩蝶的嘴里。

“彩蝶別怕，姑姑在呢，姑姑給你帶藥回來了……你吃了就可以好起來了。”舜英有些慌亂了，但是在管家眼里卻是覺得她語無倫次了。

“小姐，您大概是需要回去休息一下了，別緊張，彩蝶都好好的呢。”

舜英的眼淚立刻落了下來，她哭道：“同叔，我心好痛！彩蝶他們怎么可以這么狠心就扔下我走了呢！”

管家被扯著衣襟，他也嘆道：“小姐節哀順變吧，斯人已逝，就讓他們好好的去吧。”

說完，管家也忍不住繼續落淚了。眾人看到此情此景也要忍不住哭起來了。世事無常啊，以前那些叱咤風云、雄姿英發的好兒女啊，如今老了，那個美好時代的回憶也該結束了。

想到了此處，內心皆是無奈和心酸。蒼天啊，人活一世啊，實在是太不容易了。你要收回那性命簡直是比碾死一只螞蟻還要簡單啊，但是能不能多給些時日，你看看那歸家的兒女是多么的深情啊。

阮氏也被這舜英的舉動給愣住了，這位不出名的小姐，今日回來竟是給彩蝶帶藥的……唉，自己是最后一個見到彩蝶的人，所有的罪孽都應該由自己來承擔才對啊！

天色微明，霧氣籠罩在上空，仿佛在氤氳著什么……那帶了雨的云朵也不知道何時會來。也許它們也會忍不住哭出來，將這人間淋到濕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