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1章 受驚的魚

阿馗郁悶，怎么小青突然就變臉？可是想想昨日里一直在痛苦的自己，他又瞬間理解了她的一切。

“罷了，我跟你去！不過……買什么好啊？”小青又問道。

“隨你！”

“這么大方？”

“不要還給我！”阿馗伸手過去，正打算搶了她的銀子去，小青立刻彎腰躲過了阿馗的手。

她眉眼一挑，笑道：“謝謝阿馗哥！”

說完，她便屁顛屁顛的往外邊人多的地方跑去。阿馗跟在她身后，只覺得這個丫頭真是善變。其實她很會知足常樂的，至少在夫子沒出現之前是這樣的！

泉水鎮午時人也漸漸多了起來，小販們挑著裝滿貨物的擔子在大街上走來走去，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早就認不清誰是誰了。只是聽那叫賣聲能夠依稀分辨得出是賣什么東西的。

這時，蹦蹦跳跳的小青在一個買糖人的地方停住了，她一張黝黑的臉和這糖人比起來還有黑上幾分，不過好在她面部輪廓棱角分明，也認得出她是個美人坯子來。

“阿馗哥，我想要這個糖人！”小青興奮的指著這娃娃模樣的糖人，也許是這人技術活好，眼前這些糖人都是栩栩如生的。

阿馗走上前去，只見那糖人在陽光的映襯下顯得更加通透晶亮了，他滿意的笑笑，可是糖人對面的人卻突然變得憂傷起來，像是這晴天之下剎是飄來了厚重的烏云，將這日頭給遮得無影無蹤，令人辨別不出來哪里是太陽的方向了。

他笑了笑，有時候自己也清楚，也不妨礙自己的事情就夠了。

“丫頭，要不要來一個啊。”小販諂媚一笑，不過卻沒有得到小青的回應。

阿馗拿過了這糖人，也不明白為何她方才還高高興興的，怎么突然就晴轉陰了呢？

女人的心啊，有時候真的如同這六月的天一樣，那是說變就變的，一點兆頭也沒有。

“怎么不喜歡了？”阿馗打量著這糖人，拿在手里確實是挑不出毛病來，而且很精美。

“要是夫子送我就好了。”

小青幽幽的來了一句，阿馗差些當場暈倒。這個夫子，究竟禍害了多少無辜少女啊！

他深吸了幾口氣，試圖讓自己緩和過來，又道：“沒事……你把我當成夫子就好了，我送你！”

小青仔仔細細的看著他，卻是一語不發。這讓阿馗覺得自己全身發麻，道：“你不相信我，也不至于用這種眼光來我吧？”

“我若是相信你，哪里還有你給我買糖人的余地？我直接讓你娶我回家啦。”

“額，別想了。我們一條村子出來的，可不能做這些糊涂事啊！”

“兩位……你們再不賣，這糖人可就要被太陽曬化了。”一旁的小販開口道。

小青只覺得萬分尷尬，她想還回去，可是這糖人又變得黏糊糊的，可若是買了，她又覺得自己是在浪費錢財，這買糖人的錢都可以買其他個很多好吃的了！例如的零嘴鋪的冬瓜糖，甜甜蜜蜜脆脆的，她有生嘗過了一次，就再也忘不掉那個味道。

“丫頭，你咋流口水了？想吃就買了吧！”

阿馗一把將這糖人塞回了小青的手里，又另外把自己的銀子給了這賣糖人的小販，這小青還沒反應過來，阿馗已經把一切都做好了。

她呆呆的看著這可以換來幾顆冬瓜糖的糖人，瞬間出神了。

也罷，直接吃了吧！

她一口將這糖人吃了進去，只剩下了一根長長的竹簽。阿馗眨巴了一下眼，果然豪氣的姑娘就是不一樣啊！

他笑容可掬，似這初夏清晨的日光，暖暖的，而且極富感染力。小青在這一刻發現阿馗其實也不差，若不是他家世太差了些，可能也是不比任何人差的。

“謝謝兩位哈！”小販臉上展露出春風一樣的笑容，又做成了一筆生意，自然是要開心的。

小青直接將那竹簽扔在了地上，直呼這糖太粘牙了，她平生不會再吃第二次。

“果然，好看的東西都不耐吃！”阿馗“癡癡”的笑了一下，回眸對上的卻是小青那凌厲的眼神。他立刻收回了視線，又當做這話是憑空飄來的。

“啊呀！你干嘛打我！”阿馗抱著腦袋，幽怨的道了一句。

“你不好看，也不見你耐吃啊！”

“你！”

阿馗氣呼呼的看著她，只見她也笑了，他心里的大石頭也放下了，只要她還可以笑就好了。

有時候……一彎淺淺的水便足以養起了一番天地，水中倒映著的綠竹是那么的明顯，斑駁的黑影和白如鏡的日光一起，在這平靜的面兒上畫上了一圈又一圈的動態畫。

有風不請自來，似乎也不忍打攪了此處的寧靜，只是輕輕地略過了湖面，如那蜻蜓一般輕輕地在湖面上留下點點起伏的波瀾。

“阿馗哥，其實咱們這里也挺好的，好山好水好風光，多少人盼都盼不來的。”小青依靠在這木橋邊，感嘆道。

橋下流水仿佛靜止了一般，只聽得這蟬蟲和蛙聲一片，遠處群山的飛鳥不時傳來空鳴之聲，這木橋旁是一簇簇盛開不敗的鬼針草，一朵朵雛菊一般的小花點綴在綠葉之中，微微泛著米白色。

不知誰家的芭蕉也來這橋邊湊湊熱鬧，那碩大的芭蕉葉似是那天上王母娘娘身后的碧玉孔雀屏一般翠綠精貴，行人匆匆而過，只留了“沙沙”的腳步聲。過后，此處也便顯得幽靜起來。

阿馗和小青也不算的是很好的玩伴，或者說他們說話的次數簡直是少之又少，至于為什么近來變得這么熟絡了，大概是都一樣愛上了不會回頭的人的緣故吧。

見他不語，小青便細數著木橋之下偶爾走過的小魚，那小小的尾巴一翹便游到了一處水草下了，她輕輕地扔了顆石子進去，只見那受驚的魚兒“嚯”一下便游得更遠了。

“為何要這么傷害它？它不過是一條沒有歸宿的魚而已。”阿馗道。

小青一愣，手也是無處安放，只得呆呆的望著眼前的阿馗。

“你看看，它和我們多像啊，都一樣那么的孤單，也一樣沒地方可以寄身。”

“我不是故意的，我下次不扔了。”小青道，她不過是閑著無趣而已，其實并不是那么的想要打擾這魚兒的安靜的。

“你何不想一想，夫子或許就你，而你就是那小魚？”

“不會的，夫子怎么會是我呢，我又怎么會是一條魚？”

小青面上雖然是這么說，可是她心里還是在計較的。好像這真的就是這樣，夫子對自己并沒有意思，而自己卻以為那人是對自己有意，亦或是要傷害自己。她如此患得患失，不過是因為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而已。

與其有那閑工夫去計較諸多的小事，她倒不如來去自如，多給自己一點可供選擇的余地好呢。

世上本無事，唯有一艘空舟在茫茫海上行駛，他人本無意，是多情之人想了太多。也許，愛而不得不是遺憾，不會愛才是遺憾！

望著白如鏡的水面，她的心隱隱作痛，原來成長的疼痛感竟然會是這么強的！她不會處事圓滑，更不懂人世艱難，唯有一顆玻璃心一次次碎了又被重新粘起來。

受驚的魚，是多么苦痛。而她，卻只是剛剛開始體會。

阿馗又何嘗不是這般，他和小青一樣都戀上了那薄情之人，多情人總歸是要自命清苦的吧。

“你也別糾結了，愛你的人不會遠離你的。”阿馗道。

“你又如何得知，我這一生會有人愛我？”小青冷冷一笑，這冷酷的側顏不禁讓人覺得有些陌生。

不是不愛，只是沒有能力去愛。若是她對夫子有用，夫子還會不愛她么？可如今卻是，她一介草民之女，哪里有機會得到夫子的另眼相看？

說到底，這都是身世惹的禍。生逢亂世之時，也不見得有人疼惜自己。如若再有八輩子，她也得不到夫子的愛。因為他們注定不是一路的人。

天邊幾朵白云飄了又飄，誰又還記得哪朵曾經來過呢？

折了幾張芭蕉葉用來遮陽，小青和阿馗那兩道落寞的身影漸漸的消失在了綠蔭小道的盡頭，山重水復，許是這山中之人才識得路吧。

申時，這相國寺的香火依舊不斷，人只要一進去就立刻被迷漫的香火之氣包裹著，輕衫遮不住女子的秀氣，在這佛前顯得尤為虔誠。

只是，不知道佛祖若是知道了這女子此時心中所想會不會氣得兩眼發昏呢。

某女：大慈大悲的觀世音啊，保佑我吧，讓這些爛桃花都遠離我！我一人好好的就夠了。

心里默念著，隨后便對著這散發著金光的神像磕了幾個頭，仿佛只要磕多了，這心中所想便可以成真似的。

不過嘛，有時候就是越不想來什么，卻偏偏要來什么，命運一向是喜歡捉弄人的，就好像是人不知道晴天時會不會突然閃現出一道驚人的霹靂來。幽幽的天，泛著點點橘色的光芒，像是……開了濾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