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1章 百鳥朝鳳

再者，爾琴相貌同秦氏有幾分相像。這更讓他憶起了前妻的情分，這對爾琴自然也就更加和和氣氣了。

爾琴大許是覺得有些不妥的，只見她低頭不語。那柳葉般的細眉也跟著被擰成了一條線，倒像是被用尺子量著畫出來的。

她一斂眸中愧疚之感，抬頭看著他，欲言又止，那故作猶豫之態更令人心動。

“怎么了這是？”代程明又問道。

仿佛，她就是在等代程明問她話。只見她袖子輕掩面，露出了那半邊臉，那櫻桃嘴顯得更加小了，微微抿著，倒像是在期盼著什么，而那純真的眸中困惑重重，仿似在云霧之中看不清了她的真面目。

這大元女子也多半喜愛薄紗遮面，那欲語還休的姿態優雅動人。

她朱唇輕啟，道：“姑爺果真不告訴我母親？”

“怎么會篇爾琴呢？再者，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何苦騙爾琴來壞了自己的名聲？”

“那就好。”

她“咯咯”的笑了幾聲，這聲音似那風鈴一般清脆動聽，尤為吸引人。

爾琴又以那一旁的茶水為擺設，自己那玲瓏袖子便不小心沾了茶水，而她卻不自知。

“我母親對我管得嚴，從不讓我犯錯。今日若是讓母親知道我如此不上心，她勢必是要懲罰我的。”

“我不會告訴她，你大可放心好不好？”

“姑爺，這真是一個秘密么？”她又故作好奇的問題，眸中依舊充滿了期待。

代程明頷首點頭，他的話，又怎會有假？

不過過了半天，他也才明白，自己原來一直在一個少女聊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呢。不過他卻好像樂在其中，見她緊皺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他心里隱隱有種成就感。能讓她眉開眼笑，大抵也是一樁美事。

爾琴豈會知道代程明的心思，她自己不過是一個慢慢學著為人處世的小女子罷了。

茶水慢慢冷卻下來，這已經泡過的茶是不會再拿來飲用的，能讓人留念的，不過是最初的那點兒茶香，還有那份閑情逸致罷了。天色慢慢暗了下來，只是出去還能看到遠處天邊的白云朵朵，殘陽要落不落的掛在那地平線上一點。

鳥雀紛飛，嘰嘰喳喳，把這尚書府叫得熱鬧起來了。爾琴輕輕地依靠在門檻上，目光是遠方那淡淡金紅色的云，難不成，那便是火燒云？

一想到這笑話，她忍不住微微抿嘴。女子笑時不可夸張，哭時不可凄厲。這啜泣的模樣最是楚楚動人，輕笑的模樣也最是勾人心魄。

站在為尚書府里，她有中置身于它鄉的惆悵感。為何會有此感覺，她倒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只是看著遠處的云發呆，微光暖暖，心生幾分迷茫之感。

又或許，她心里是那若有若無的遠方。又或許，安穩一生，嫁人生子也不錯。至少母親喜歡這樣的自己，也喜歡那溫婉賢淑的女子。

他不知道她心里的世界，卻也猜的出那是純凈無比的世界。同她交談，自己有種歲月靜好，無憂無慮的感覺。“爾琴，可知道那晚霞為何這般金光燦燦，耀人心弦？”

她一愣，搖頭，故而作不知。

只見代程明仰天大笑，又道：“那是因為，晚霞行千里。對那出門在外的游子來說，這勢必是一個好的兆頭。明日又是晴天，黎明也總歸會到來。”

“這晴天和黎明又有何關聯？”

“不都是有好運的兆頭？難道爾琴，不喜歡好兆頭？”

“不。”她搖頭，或許在這一點兒上，她是不大同意代程明的。只見她眼中點點光亮，“為何想著明日，難不成今日不好？縱使不好，也是回不去的。何不活在當下，想那明天做甚呢？”

“啊！”代程明一拍腿，這言語著實精辟啊。

“姑爺，人斷然是要往前看，只是活在當前才是好事。誰又知道這個好兆頭，會不會就在一瞬間成了壞兆頭？”

她微微掩嘴一笑，那淺淺的笑容卻不會給人半點兒諷刺之感。

也不懂，她究竟為何會笑得這般溫柔懂事。

代程明的心，幾乎是隨著她的息怒起落的。已經不知道從何時起，他會如此在乎這個小女子了。見她年紀雖小，可是這想的東西卻十分通透。自己沒想明白的，她或許早就想通了。

他不得不31更新快掛念她的好，也欣賞她的好。

“今日一聞爾琴之言，勝我寒窗苦讀十年書！”他嘆道。

“姑爺莫要夸我，我不過是說說自己的拙見。姑爺乃是當今尚書大人，心懷天下，氣度不凡。爾琴這種小女兒家的心思，怕是要被笑話的。”

“我是尚書不錯，只是我想的東西未必就有爾琴的好。爾琴莫要過于謙虛了，不然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他撓撓頭，竟然連一個小姑娘也不如，他不禁覺得羞愧了。

又幸好這爾琴沒有笑話他，不然他這老臉就真的沒地方放了。

夕陽那淡淡的金色光芒把兩人的照得亮堂堂的，乍一看，倒有些像是金童玉女臨世。兩人倒也是客客氣氣，再一看，更像是一對新婚燕爾。

爾琴臉一紅，她怎么了？為何會有一種錯覺？她會不自覺的把自己當成秦氏。

母親千叮嚀萬囑咐的事情她莫敢忘卻，又收斂了一下內心的情緒。她神態慢慢恢復了自然，又靜靜地站立在一旁。

代程明欣賞她的溫文爾雅，對她笑得更為和藹。“爾琴，讓你一人來照顧我實在是為難你。我向你道謝！”

“姑爺客氣，芳兒姑姑重托，爾琴又怎會不理？”

“是啊，你那芳兒姑姑可憐。爾琴若是有什么需要盡管找庫房可好？我這里招待不周，還望多多包涵。”

她低眉一想，好想還真有事情的！

“姑爺，皇上給你派來的美人如今都住在桂月樓里。您得了空便過去看看，以免讓美人心里難過了。”

“我是不會去的，她們來這里也不過是個擺設。其真正的目的，你還不知道？”這還是代程明第一次同別人袒露心思，若是他知道以后的事情，恐怕會恨不得當即給自己一個巴掌呢。

爾琴卻搖搖頭，心里多少是不贊同他的觀點的。

“姑爺，這頗為不妥。既然是皇上派來的，那您更要給皇上臉面了。不然君主對您心生嫌隙，這今后辦事怕是困難重重，對您仕途乃是不利之舉。”

“可！”

“姑爺，聽爾琴的話，哪怕是過去瞧瞧也好。爾琴自知姑爺直愛芳兒姑姑一人，斷然不會做出那些令人傷心的事情來的。”

她微微一笑，這不得已才把那秦氏拉出來當擋箭牌。她的言外之意不過是，你過去看看那些美人是必須。但若是你動了心，那便是對芳兒姑姑的不忠。

代程明沒有細想這個小女子的心思，他只是覺得她還小卻能如此通情達理也實屬難得。心里不禁對她多了些好感！嬌妻已逝，如今有爾琴愿意為他分擔分擔一下府中瑣事他自然是開心的。

其實他真沒有想過，爾琴若是此時離開，自己會陷入怎樣的落寞之中啊！

夕陽慢慢斂去了光芒，漸漸變成了可以用肉眼直視的金黃色火球。兩人坐在門檻上，不拘小節，一起談著那前朝名將，大元皇帝。

殊不知，這一幕，早就落入了那掩藏在草叢之中的人眼里。是是非非，皆有這人做主。任憑你代程明官居幾何，這人也絲毫不懼怕。說到底，能被暗中觀察的，又有幾個是有好下場的？

長生殿里富麗堂皇，杯光燭影，搖晃著這夜色的美。精致而獨特的屏風將這長生殿割成了兩半，上邊繡著的百鳥朝鳳圖尤為引人注目。可以看得出來，這繡法，乃是蘇繡。成就如此大的一副繡畫，也不知道要多少繡娘一起日夜趕功才得。

“見過皇上！”

“平身吧。”他虛扶一把，龍袍加身，氣宇軒昂，眼神時而犀利，時而溫和，令人難以猜的出他的喜怒哀樂來。

“微臣在尚書府發現尚書大人同國公府之女有來往，且兩人關系密切，常一起談天說地，看似很是有玄機。”

“他原來的夫人秦氏娘家便是國公府，想必這同國公府的人來往也實屬正常。”

“可是陛下，這尚書府若是同國公府繼續好下去，將來這大元局勢怕是又要變了。”來人隱隱有些擔憂，見天子不在意，他多少有些著急。

大元皇帝想了想，只見他那墨黑如畫的眉頭也是一皺，繼而開口道：“這個著急不來，只是朕疑惑的是，這秦氏去哪里了？”

“微臣打探到的消息是，秦氏已暴病身亡。至于尸體在何處，也無人可知。甚至，這國公府不愿意告訴代大人。”

“如此荒唐之事也有？說到底也是人家的妻兒，國公府何時有那權力私自扣押的尸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