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云煙閣先先后后的來了人。
姚楚汐剛睡醒時,昕兒和柳兒背著兩個布包抬著一口箱子進了云煙閣,看樣子行李是不少。收拾的時候苓兒偷瞧了眼,光衣裳就占了一大半。
按理說宮女整天除了穿宮女服還能穿什么?哪里來的這么些衣裳?
最后苓兒也沒問出嘴,畢竟事不關己,再說萬一是人家攢的出宮物件呢,也跟她不挨著不是?
韓尚宮是趕著蔣六去取早膳的時候來的,只背了個布包,手里提著個布袋。落霜幫她整理被褥時看那布包里只有兩件平時換洗的灰青色衣裳和一只銅簪子,那不大的布袋里裝的是兩本宣紙包著的書,看樣子應該不是佛經一類的。
韓尚宮看落霜一直對自己的書好奇,就解釋了兩句。
“這些書都是寫風景的,我進宮前也沒往遠走過,進了宮更是沒出去過,也只能看看書了。”
落霜聽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云煙閣人多起來,被褥就不夠用了。好在蔣六昨天趁天還沒黑帶人去內宮監抱來了好些被子褥子。
韓尚宮走路有些一高一低,但不細瞧看不出來,應該是腰有些毛病,連帶著腿腳也不靈巧。
落霜特意多抱來層褥子鋪在韓尚宮那,擔心天冷起來凍壞她。
韓尚宮也明白,笑而不語的注視著落霜忙活的背影。
都收拾好了后,姚楚汐也用過了早膳,韓尚宮就在落霜的帶領下進了東殿。
“奴婢給小主請安。”韓尚宮剛進屋,就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
“韓尚宮快起來。”姚楚汐不便起身扶人,只得給了落霜一個眼神,讓她扶起韓尚宮。
“落霜,韓尚宮的住處都收拾妥當了?”姚楚汐問道。
“回小主,都收拾妥當了。”
姚楚汐滿意的點了點頭,仔細端詳起了韓尚宮。
那天站在東殿外,還沒太注意,眼下離近細看才看到韓尚宮的脖領上有一道淺淺的疤,自左耳根垂下,看樣子這疤有些年頭了,雖淺了不少,但不難看出以前是多么嚴重的傷。
“聽皇上說韓尚宮以前是伺候太后的,想必定是妥當的。”姚楚汐說。
“是皇上高看奴婢了。”韓尚宮說“小主是個有福的人,奴婢能伺候您真是福氣。”
“韓尚宮客氣了。”姚楚汐伸出手,示意韓尚宮坐下。
韓尚宮也不與她客套,坐在了主塌下面的側塌上。側塌面前有一張小方桌,上面擺著茶杯和兩樣點心。
“這茶喝著清香,入口焦醇,可是放了什么曬干的花?”韓尚宮品了口茶抬起頭問。
姚楚汐點了點頭。
再然后,落雨帶著韓尚宮大約認了認云煙閣的房屋陳設,簡單講了講主子的習慣喜好。而韓尚宮始終是保持著微笑,也不知聽沒聽進去落雨的話。
又過了一會兒,百花閣的羅美人帶著浣清閣的楊才人來了一趟。
姚楚汐剛剛孕吐完,并不是很舒坦,臉都因為孕吐而紅了好些。
“小主先在里屋歇歇,奴婢去把羅美人她們擋回去。”韓尚宮說。
這時候韓尚宮的能力就顯出來了。
她從里屋走到前屋,端端正正的站在主塌旁,讓羅美人和楊才人一度以為她是什么主子,可看打扮又太素靜了些,實在不能與主子掛上鉤,頂多是個尚宮。
“奴婢請兩位主子的安。”韓尚宮并沒跪下,只是直著腰板面無表情的說著請安的話。
羅美人先是笑了笑,說道“聽說姚才人有孕,我和楊妹妹就想著來看看,也好盡盡心,你家才人可在屋?”
“小主在屋里,但小主初次有孕實在辛苦,已經睡下了,約莫著可能用午膳的時辰能醒,兩位主子可在此等候?”
此時離用午膳還有兩個多時辰,這邊又沒人請她們入座,難道還站著等候不成?而且羅美人位分又比姚才人要高,怎么可能跌了自己的臉面抬舉她?
楊才人臉皮薄,平時又不會說什么客套話,除了嘿嘿笑著接個話頭嘮都費勁,羅美人這次與她一起來就是為了凸顯自己的伶俐,萬一皇上來了不也能掙個好印象不是?
“既然如此那我們也不擾姚才人了,等什么時候姚才人身子舒坦再來。”羅美人皮笑肉不笑的說著,邊說邊轉身看向了外頭候著的宮女,那宮女捧著個盒子走進前屋,端端正正的放在了方桌上。
“這是我的一份心意,還請尚宮替姚才人收下。”
看羅美人的賀禮都送出手了,楊才人也不甘示弱,伸手招呼著自己的宮女進來,又親手接過了宮女手中的盒子,想著遞給韓尚宮。
可偏偏弄巧成拙的是,她這一轉身,自己的腳尖踩在了羅美人的裙擺上,兩人一起往前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倒。
羅美人站定后,嫌棄的白了楊才人一眼,不好意思的笑著,心中指不定覺得多丟人。
在前屋伺候的落雪差點笑出了聲音,反看韓尚宮,像是沒看見二人的丑相一樣,依舊一臉嚴肅的站在那。
這就是韓尚宮與她們這些宮女的區別了吧?韓尚宮一臉嚴肅的站著,別說是宮女,就連著羅美人也一點錯挑不出來,心里咒罵的再厲害表面上也得放尊敬了說。可若是站在那的是落雪,羅美人指不定好臉都不給,非得裝腔作勢的坐在矮塌上不走不可。
羅美人的性格落雪是知道的,跋扈的不行。做羅才人時還挺溫和的,晉了美人后也算是原形畢露了。
可眼下在韓尚宮面前,她也硬氣不起來了。
在宮里,尚宮和宮女的級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甚至和才人美人比起來都不會彎腰。
兩人走了之后,韓尚宮帶著落雪把兩個盒子打了開。
楊才人送來的是熏香的香爐,剛好比拳頭大了一圈,檀紫色的爐子上一圈一圈的小孔,一點兒被熏黑烤黑的痕跡都沒有,可想而知是從未用過的。但這東西說名貴也名貴,說不名貴也是正常,畢竟姚楚汐這階段想用個香爐什么名貴的找不來?只怕她一句話內宮監的總管就得笑呵呵的把最好的香爐送來。
再說,姚楚汐沒熏香的習慣,這東西送也是白送。而且就算需要香爐,也不可能隨便用她送來的,到時候真出點兒什么事只怕后悔都來不及。
韓尚宮拿起香爐放在一旁,連看都沒再看一眼。落雪倒是挺喜歡那個香爐的,顏色好看形狀也別致,像個綻開的蓮花。
羅美人送來的盒子比楊才人的大了好些,打開是個青玉的大肚子瓶。這種瓶口細細的由上向下垂著弧線,到中間部分開始鼓了起來,圓圓滾滾的,像是個大胖小子一樣。
韓尚宮仔細瞧了瞧這青玉瓶,又用手指彈了彈,隨即搖了搖頭。
“怎么了韓尚宮?這瓶子不妥?”
“你說,這瓶子擺在哪好?”韓尚宮反問她。
一句話把她問懵了,緩了一會兒才說“當然是得擺在前屋了,這羅美人送的東西總不能擺在小主里屋吧?”
韓尚宮笑了笑“這就是了。”
落雪一臉的不知所以。
“你能想到的,羅美人自然也能想到。你可別小瞧了這么個瓶子,玉質通透難得,旁人可不舍得送這個呢。”
落雪還是沒懂“那您的意思是羅美人大方?”
“如果皇上看見了,保不齊會多嘴問一句,到時候你該如何回答?”
落雪想了想,自己一定得如實回答,否則不就是欺君了嗎?
“我懂了。”落雪這才反應過來“羅美人送這個的目的是想惹皇上注意?”
韓尚宮笑而不語。
落雪麻利的取來了本子,記上了禮物明細后就把兩個盒子放進了庫房。
她年紀輕經事少,可比韓尚宮差的遠了,那韓尚宮說的話她還不得好好聽著?
姚楚汐用了午膳后,前前后后的又來了好些人。
先是秋韻閣的夏才人和宋才人,緊接著連春閣的陳才人和白寶林也來了,正好和先到的兩位才人撞到了一塊兒。
韓尚宮以姚才人身子骨不舒坦為由全給她們攔在了前屋,就連說話都得壓著聲。
這并不奇怪,要說現在最得寵的是誰十個人里得有九個說是姚才人,多出來的那個還是剛進宮不了解的。
要是皇上哪次來了,姚楚汐有意無意的說句什么誰誰誰擾了她的安寧,或者都不用深說,只說犯累沒胃口,那皇上還不得找她們算賬?
宋才人送來的禮物中規中矩,是一塊銀質的平安鎖。用過午膳后落雨就出來替了落雪,她只看一眼就知道自家主子指定喜歡這個。
可是無論皇子公主,出生那天還能帶她送來的這個?到時候皇上親手戴上的不知道比這塊好多少。
夏才人可能不太會做事,送來了條瑪瑙串,長度正好能繞脖子兩圈。但韓尚宮想起太后還是皇后的時候,就有個妃子拿一條含有麝香的瑪瑙串害的一個美人流產。
這東西是絕對近不得姚楚汐身的,無論夏才人有意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