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振安接過花布呆了一會兒,從他的眉眼中可以看出他有多震驚。
兩人就這么對著站,潘振安手中捧著花布,直勾勾的盯著它,眉頭緊鎖的樣子像發現了什么可怕的東西。
見潘振安與韓尚宮都不說話,蔣六也不好插嘴,就這么陪著兩人站在原地。
“這是?舒鶯公主的...”潘振安不敢繼續說下去了,抬起頭看了看韓尚宮。
“不會有錯的,舒鶯公主出生時我就在場,這塊布我記得。”
潘振安應了一聲,反復翻看這塊花布,不時抬起頭看一眼韓尚宮。
“把這花布帶過來的人恐怕就不明白其中的淵源了,此事恐怕只能勞煩潘公公了。”韓尚宮道。
“嗯,等亮天兒了我就回太和殿稟告皇上,這次陳家只怕是徹底栽了。”
“怎么?”韓尚宮問“公公知道是誰?和陳家又有什么關系?”
“可不。”潘振安嘆了口氣回答“陳家駙馬今天進宮了,與廢后見了一面,晚上我把他安排在凈桐苑住,這才讓他接觸到了花布。”
“廢后?”韓尚宮此時才明白過勁兒來“莫非是鳳鸞殿的...”
“嗯,就是她。”潘振安說“她害人的事兒被捅出來了,順藤摸瓜的又查出來了很多事兒,皇上是斷斷不能留她了,就將她囚禁在了隱儷閣。”
“隱儷閣?皇上都知道什么事?”韓尚宮像是越說越激動一般,猛往前挪了兩步。
潘振安也不懂為何韓尚宮會緊張,但是也如實回答了“就是后宮的瑣事,大部分嬪妃小產都與她相關,還有姚才人的事兒,也是她干的。”
“可有太后的事?”韓尚宮睜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潘振安。
“并...沒有。”潘振安被韓尚宮的表情嚇了一跳“與太后有什么關系?”
“沒什么。”韓尚宮嘆了口氣“等亮天了我去一趟太和殿,有些事與皇上說。”
姚楚汐這邊先前只是昏睡著,突然像喘不過氣一樣猛地大口吸氣,一下子醒了過來。
落雪和落雨拿著干凈帕子擰干了水,將姚楚汐臉上的臟東西擦凈了,又給她換了身干凈的寢衣,為了讓她睡的舒坦些。
“快出去!落霜落霞快出去!”
“小主。”落雪趕快走了過來“小主醒了?”
姚楚汐看身旁是落雪,定了定神問“落霜呢?落霞呢?她們人呢?”
“小主您別急,落霜落霞都沒事兒,去別的屋歇著了,太醫已經看過她們了,您放心。”
姚楚汐答應了一聲,又擔心落雪是特意哄著她,眼神在屋子里看了看,找尋著兩人的身影。
“落雪說話您還不放心?她可不是會說謊的人。”落雨拿著茶杯過來“放心吧,她沒騙您,等您身子好點兒了就到那屋去看看她們,先喝點水吧。”
“咱們還在云煙閣?”姚楚汐咳嗽了兩聲問。
她的嗓子現在沙啞的厲害,像是被煙嗆出了毛病。
“在呢在呢,這是奴婢的屋子,您可擔心死奴婢們了!”
姚楚汐接過茶杯喝了點清水,一杯喝完又示意落雨再給她倒一杯。
“小主嗓子不舒坦吧?太醫說了得喝些中藥調養幾天,其他的都好,就是這個腳...”
姚楚汐這才感受到了從腳底傳來的痛感“皇上呢?他知道這事沒?可別讓皇上擔心。”
“還沒亮天呢,這事兒鬧的這么大皇上不可能不知道。您就別操心了,還睡會兒不?”
姚楚汐眨了眨眼睛,感覺眼皮沉得很,猶豫了一會兒后,緊拉著落雪的手閉上了眼睛。
過了好一會兒,落雪準備抽出手去忙活點別的事兒,卻怎么也抽不出來了。
“別...”姚楚汐嘴里嘟囔著,還砸吧砸吧嘴,依舊睡著。
“讓小主拉著吧,這次失火是真嚇著她了。”落雨走過來又給小主的被子往上蓋了蓋。
“落霜她們那邊?”落雪問。
“映兒她們照顧呢,一會兒我去瞅一眼,你就在這屋伺候吧。”
落雪點了點頭,落雨躡手躡腳的帶上門出去了。
落霞暫時還沒醒,落霜胳膊上的燙傷涂了些燙傷藥后剛睡下。
落雨進來后沖著柳兒輕輕點了點頭。
“睡了嗎?”
“睡了,太醫剛走沒一會兒。”柳兒答。
“那就行,這兒你們先伺候著,困了就換人睡,可別不留人。”
柳兒有些心不在焉的應了聲,方才的大火也將她嚇到了。
“姐姐,小主怎么樣了?”
“方才醒了,喝了點兒水,這又睡下了,落雪在那屋看著呢。”
“是什么人放火害小主呢?這事可一定要告訴皇上!”昕兒從一旁走過來說。
“你小著點兒聲兒!落霜才睡著!”柳兒提醒著說“管他是什么人,皇上會給小主做主的!”
落雨點了點頭,像是認同柳兒的話“我先回去了,有事兒到那屋叫我。”
落雨回了屋里后先給落雪遞了塊兒點心吃,自己又喝了點兒水“韓尚宮回來了嗎?”
“沒呢,她不是和潘公公去太和殿了嗎?”落雪反問道。
落雨心中隱隱猜想著今夜的事,由韓尚宮到太和殿的事聯想到了陳家駙馬。
陳家駙馬前腳剛進宮,后腳云煙閣就出了事,要說這其中沒有陳宏寬的攪動,落雨打死都不信。
她聽韓尚宮走之前提過一句凈桐苑的事兒。
凈桐苑她聽說過。先帝還在時太后懷著舒鶯公主到太和殿向先帝請安,后來回宮時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太后突然臨盆,宮人們匆匆將太后轉移到了最近的凈桐苑生產,生下了舒鶯公主。
莫非?這事與陳家駙馬有關?還牽連上了舒鶯公主?
落雨深吸了口氣,手中的茶杯又握的緊了些。
這個宮里暗藏著太多的故事,每一件事扯出來都足夠攪得后宮天昏地暗。
以前剛進宮時那些不起眼的事落雨也聽過,當時她就當是一聽一過的過去了,哪里當回事了?
現在她努力的在記憶里找尋著以前聽說的一件件小事兒,想著什么事能扯到凈桐苑這件事上。
結果是一無所獲。
有很多事她都已經想不起來了,畢竟教導她的尚宮不可能把每一件事都講的那么詳細。
按理說這種宮墻里犯忌諱的事都應該是瞞著人的,可事實上并不是。
宮人剛進宮時教導他們規矩的公公尚宮多少都能告訴些事給他們,為的是他們伺候主子時別提著什么不該說的,或者犯忌諱的話。要是哪個宮人嘴巴里真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輕者打一頓或者要了命也就罷了,嚴重的還可能會連累他們家人。
落雨記得教導她的尚宮姓柳,兩人從落雨進了云煙閣后就沒見過面了,去年聽說是出宮了。
柳尚宮跟她提起過出宮的事,她說她不想出宮。干到她那個歲數,已經不是十幾二十年能熬住的了,那為什么沒在二十五歲的時候出宮呢?
還不是因為家里沒人了,出宮也只是草草的嫁人生子,以后半輩子都守著灶臺和丈夫孩子活?
柳尚宮不想那樣,所以一咬牙留在了宮里。
這個宮中凡是歲數大些的宮人幾乎都有著各式各樣不想出宮的理由,但所有緣由總歸都繞不過這一條。
落雨開始盤算自己出不出宮的事兒了。
落雪看樣子是不會離開主子的了,那自己呢?
自己并不是沒家人,而且自己的家人可比落雪的家人有血有肉的多。
落雪小時家人只當她是飯桌上多出的一口人,多吃多喝還得多費銀子,所以對她是各種各樣的不待見。等落雪長大后她家人又把她當成了賺銀子的物件,恨不得等她出宮就將她嫁出去。不出宮更好,在宮里干一輩子還能賺些銀子貼補家用,無論是生是死當爹娘的都不用管她一點兒。
而落雨自己的家里人很疼愛她,盡管家中孩子多,但父親母親沒偏待弟妹一點兒,反倒是關愛落雨更多。
若不是家里實在窮,父親母親是絕對舍不得讓她進宮當宮女伺候人的,苦點累點倒沒什么,那可是每天活在刀刃上的差事,若攤上個心眼兒壞的主子說了句錯話這一輩子都折宮里了。
進宮是落雨提的,她也想為家中出一份力,父親還因為這事與她冷戰了兩天,母親整天掉眼淚,一萬個舍不得送她進宮。
最后家里都揭不開鍋了,這也是個下下策。
落雨究竟出不出宮呢?雖然離出宮的日子還差幾年,但也是不遠的時候了,總是要提前打算著。
主子人好心眼好,總是舍不得宮人干累活兒,克扣宮人月例銀子的事更是從沒發生過,對落雨她們也是疼愛有加,上輩子得燒了多少高香這輩子才能伺候這么個主子?
就算不是因為舍不得主子,落雨也得為家里想想。她嫁出去雖然能得些嫁妝,但也就是幾塊兒銀子幾斗米的事兒,下半輩子不一直得為丈夫家里掙錢?哪能照顧到家里?
反倒是留在宮里,能省輕父親母親很多事,弟弟成親蓋房她也能出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