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什么妃子娘娘,就單單說后苑里的各位主子,哪里能一天兩天賞一回?
蔣六得了點心后沒當時就吃,而是拿回了房間和其他小太監分著吃了。
他從不覺得主子賞他們點心吃是圖個什么,更不敢覺得理所應當。每一次賞點心他都當成是第一次,恨不得拿供板供起來,要不是擔心點心容易放壞,只怕現在那插著香的香臺前早就放滿了左一盤右一盤的點心了。
日子無聲無息的過去兩天,皇上一次沒來映雪閣,倒是經常去碧景軒。
要是平常肯定會有人挖苦姚楚汐,或者說一些難聽的話,可現在事關蕓媗公主,可實在沒人亂嚼舌頭根子。
蕓媗公主是皇上親生,那皇上關心自己的女兒有什么不對?這要是也能傳成個什么難聽的話,那不是逼皇上理一理她們的舌頭嗎?
皇上雖然沒說什么,但姚楚汐可不能裝不知道,所以抽空又讓韓尚宮去了一趟,送了些吃食和孩子喜歡的小物件,還有一條姚楚汐親手編的頭繩。
東西不貴重,但都是小孩子喜歡的。
皇上既然不來,姚楚汐就想法子打發辰光。她沒事就喜歡挑個好天兒在廊下坐一坐,什么也不干,就光是坐著,曬一曬太陽,有的時候姚楚汐覺得自己像只貓一樣。
今天也是一樣。韓尚宮正好從碧景軒回來,碰上姚楚汐在廊下坐著,簡單的說了一下碧景軒的事。
“公主身子已經好了不少了,奴婢方才去的時候她正跟著宮女玩,東西已經交給高順儀了。”
姚楚汐點了點頭“您也曬會兒?這功夫空氣很好。”
落霜拿了軟墊來,放在了主子旁邊的位置上,扶著韓尚宮坐下。
蔣六在院里忙活著,和兩個小太監進進出出,掃著院子和門前的石磚。
“蔣六看著好像長高了。”韓尚宮說。
姚楚汐聽完特意注意了一眼蔣六“好像真長高了。”
“落雪這陣子也竄個了。”
“是嗎?”姚楚汐看了韓尚宮一眼“整天看著她,還真沒注意到。”
韓尚宮笑了笑“那是您沒特意注意那些,奴婢歲數大了,難免對這種事操心些,他們就像是奴婢的兒女一樣,看著總是格外的親切。”
“那倒是,您是他們的主心骨,可不是普通的長輩。”
正說著話,丁周從門外走進來,把蔣六叫去說了兩句話。
“小主。”丁周走近過來說“這是皇上讓奴才交給您的。”
他手中是一只羊脂玉鑲紅瑪瑙的簪子,乍一看很搶眼,只怕這簪子一般人不敢待在頭上,即使戴了也是關上房門自己偷偷摸摸戴。
不知戴上這只簪子,姚楚汐會惹來多少憤恨。
“這...像不像是美人的規制,倒像是德妃娘娘和慶妃娘娘可以戴的。”姚楚汐說。
“回小主,皇上說了,您若不想戴出門也無妨,皇上今夜請您到太和殿伴駕,讓您晚上戴著去,一會兒邱尚宮就會來映雪閣。”
“戴這個,屬于僭越吧?”姚楚汐帶著求助的目光看向韓尚宮。
而韓尚宮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既然是皇上讓的,您就戴著吧,又沒別人看見,您不必怕。”
韓尚宮既然也這么說,姚楚汐就只得收下了“丁公公怎么到太和殿了?”
“皇上擔心您病沒好利索,身子不舒坦,特意召奴才去一趟太和殿,主要是詢問您的情況,順帶著給了這個。”
大門外進來了個人,姚楚汐腦袋微微偏了一點,看見了邱尚宮。
“奴婢給姚美人請安!”
“邱尚宮有禮。”姚楚汐扶著落霜站起了身,韓尚宮也跟著起來了“外面涼,邱尚宮請。”
人家姚美人都示意進去說了,邱尚宮自然不能裝腔作勢的不進。現在的她可完全沒有第一次來時那么神氣了,完全是姚美人說什么她做什么,姚美人說東她不敢往西,一點兒也不敢違背她的意思。
一想到這兒,她就后悔當初,好端端的為什么非要給姚美人一個下馬威?現在倒好,到手的魚跑了還惹了一身腥。
這都是她想的,其實姚楚汐根本沒把那件事放在心上,早已經忘到腦后去了。
邱尚宮此時的想法,真是應了那句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搬到映雪閣以后,這是邱尚宮第一次來,自然要駐足欣賞一會兒。
大框沒怎么變,裝飾物件也都差不多,但看著就是比云煙閣的殿里舒服,亮亮堂堂的,不像之前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就說旁邊墻壁上掛著的那幅大雁圖吧,一看便知是價格不菲的。邱尚宮這些年也算是見識的比較多,東西的真假好壞她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皇上命奴婢過來,傳美人您今夜去太和殿伴駕。”
姚楚汐坐在了矮榻上,伸出手示意她也坐“知道了。”
落霜奉了茶過來,邱尚宮笑呵呵的接了。
“這些日子尚寢監好像輕松了不少呢。”姚楚汐含笑說“邱尚宮可以好好歇歇。”
看姚美人客氣,邱尚宮也陪著她客氣“瞧您說的,輕松能輕松到哪去?奴婢這兒還巴不得忙起來呢。”
話剛出口,邱尚宮就后悔了。
雖然這一陣子她沒到映雪閣來,但皇上常常留宿在映雪閣這是滿宮里都知道的事,她能不知道?如果真像她說的,巴不得忙起來,那只能是一種意思,就是咒姚楚汐失寵,自己好伺候別的主子去。
好在姚楚汐沒想那么多,輕輕抿了口茶。
一旁的韓尚宮倒是聽出了不對,但她并沒出聲。一想便知,邱尚宮是個膽小怕事的人,誰給她的膽量在姚楚汐面前說這些?那只可能是一種,就是說錯話了。
又坐了會兒,天還沒暗下來,太陽正在空中照射著,還沒有要黑天的跡象。
皇上說想讓她早些去,她自然不能讓皇上等著。
由邱尚宮和落雨她們伺候著,簡單的洗了個澡,等頭發干了以后簡單的挽了個發鬢。
這發鬢不像什么凌云鬢那樣高高的,而是很溫柔的那種,發根處松松散散的留下幾縷沒梳上的碎頭發,看著有一種凌亂美。
姚楚汐正是好年紀,皮膚也好樣貌也好,不受寵都對不起老天爺賜她的這個模樣。
她今天穿了一身新衣,是關尚宮前次送來的新衣里的其中幾件。一身行頭從上到下都是絳紫色的,外頭一件素絨珠花襖,再穿上件織錦鑲毛斗篷。
整個宮里只怕都沒人像她一樣穿的新鮮了,有皇上寵著慣著,穿什么只怕都是美的。
旁人無論怎么說怎么眼紅,衣裳也穿不到她們的身上,反而皇上更加寵愛姚楚汐一些。
出殿門時天已經暗了些,看樣子春鸞轎已經在外頭等了一會兒了。
“小主小心。”落雨扶著主子小心翼翼的上了轎,才遞上了手爐“你們抬轎時加些小心,別顛著了小主。”
幾個抬轎的太監答應了一聲,春鸞轎緩緩抬起,姚楚汐掀起擋簾跟落雨說“快進去吧,外面涼。”
這情景簡直是氣瘋了羅美人等人。
皇上幾天沒來映雪閣,她們還沒來得及開心,誰成想皇上又把她接去了太和殿?
羅美人目送著春鸞轎離去,心中的憤怒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了。
她用力扯拽著帕子,把心中的憤怒都撒在了帕子上。
平時要是誰得寵了,大多就是一個月兩個月,可這姚楚汐究竟是哪里好?孩子都沒了還能惹的皇上寵愛她?
皇上對她的好,是羅美人從未得到過的。
如果不是怕沒了命,給她一把刀她會悍然不顧的捅死姚楚汐。
但現實容不得她瞎想,陳家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嗎?陳宏寬火燒云煙閣的結果是什么?命沒了不說,還連累了整個陳家,這件事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羅美人用手輕輕拍著胸脯,慢慢來,她還沒到德妃高順儀那個年紀,她覺得自己還可以再等一等。
得寵就得寵,遲早有失寵的那天,羅美人告訴自己,她等得起。
外頭風很大,但好在轎內暖和,姚楚汐捧緊了手爐,聽著外頭一陣一陣的風聲。
她有一些心疼那幾個抬轎的太監,雖然他們穿戴的暖和,可也難免遭罪。
“一會兒到了太和殿我與潘公公說一下,你們到房中好好歇歇吧,喝些熱水。”她在轎里說。
為首的太監答應了一聲,謝過了姚楚汐。
他們是屬于潘振安直管的,除了皇上與潘振安沒人能指使的動他們,所以他們沒必要聽姚楚汐的話。
但換句話說,姚楚汐并沒指使他們做什么,相反,還打算要潘振安一個面子,請他們喝些熱水,這說白了就是臉面,他們不僅必須得接著,還得是樂呵呵的接。
映雪閣離太和殿不遠,比之前的云煙閣可近多了,出了后苑轉個彎直走一會兒就到了。
宮道上已經點起了燈籠,隔幾步就有一個,照的宮道上亮堂堂的。
姚楚汐掀開了擋簾,任憑冷風吹在臉上,竟沒覺得多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