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親他好著呢,就是年前有些操勞,加上之前的病根,在床上臥了兩天,眼下已經好透了。”
“那就好。”眼眶中又沁滿了淚花,姚楚汐輕輕用帕子擦去“您定是餓了,落雨,安排擺膳吧。”
眼下正是用午膳的時候,落霜伺候著方氏換了身輕便的衣裳,坐到了方桌前。
起初方氏還不愿換衣裳,想著不一定皇上何時會來,別在皇上面前失了臉面,叫他瞧不起自家女。再說,哪里有一身便裝叫皇上的道理?
姚楚汐倒是習慣了日日便裝,只是方氏畢竟是個宮外婦,即使生養了姚楚汐但仔細算著也不能忘了規矩。
但姚楚汐說“皇上他今兒不來,聽說有幾位王爺進宮了,就在太和殿用了。”
看著遵守規矩的母親,姚楚汐心中一陣難過。
午膳很豐盛,想著母親沒用過宮中的膳食,這一頓可忙活壞了袁紹佞,姚楚汐進宮這么久沒求過他什么就這一次。
除了兩盤個頂個大的魚,還有四盤樣式精致的點心,一盅烏雞湯一盅排骨湯,一道紅梅珠香一道紅燒獅子頭,還有一盤肥瘦均勻的醬肉,一籠水晶燒麥。
“聽小主說您在家時獨獨喜歡吃醬肉,小主請司膳房的總管出手藝做了這個,您嘗嘗味道對不?”落雨在一旁侍膳,用公筷夾了一大塊醬肉到方氏的碟子中。
可方氏哪里敢用她伺候?
“姑娘言重了,不算是獨獨喜歡吃,就是家中偶爾做,不是常常能吃到罷了。”
姚楚汐在一旁笑“母親您就安心用膳,嘗嘗這宮里的手藝有沒有家邊的手藝精。”
方氏小咬了一口醬肉“伺候皇上膳食的人哪里能用手藝不精的呢?這醬肉入口香嫩,怕是腌制了許久的,真真兒是比家邊做的要好吃。”
“您再嘗嘗這湯。”落雨又盛了一小碗烏雞湯給方氏。
方氏這回沒與落雨客套,接了碗。
沒一會兒段奎從外頭進來,身后跟著的兩個宮人一左一右的呈上了兩張方盤,方盤中是兩個食盒。
“知道姚家夫人進宮,皇上心里惦記著,特意讓奴才賞了菜過來。”段奎邊說著邊讓宮人打開了食盒。
“一道海蟹盅是賜予夫人的,姚美人有孕不宜用這個,另一道鮮貝鮑魚盞是賜予夫人與美人的。”
姚楚汐扶著落雪站起身來,方氏也緊隨著女兒站起身,沖著段奎行了個禮“臣婦謝皇上恩典。”
姚楚汐也沖著段奎說“有勞皇上還惦記著母親,皇上在太和殿如何了?用過午膳了不曾?”
段奎答“回美人,正用著呢,奴才這邊還得緊趕著去伺候,美人若沒別的吩咐,奴才這就回去了。”
姚楚汐點點手,段奎和身后的宮人就一同回了太和殿。
“聽聞母親進宮前是住在府上的?”送走了段奎后,姚楚汐問。
方氏點了點頭,用銀匙盛起一只鮑魚放在女兒的盤子中“本來皇上要安排我早些進宮的,可我深知不方便,唯恐做錯事連累了你,所以住在了外頭,皇上安排了晟王府給我住,這我還生怕麻煩了人家。”
姚楚汐又聽見了晟王爺的名號,若猜的不錯,晟王府中住的就是晟王爺。
看來晟王爺與皇上當真放下了嫌隙,以前那段奪嫡的不睦時光看來已經徹底過去了。
“母親在晟王府住的還方便嗎?”姚楚汐又問。
“還成,晟王妃是個良善的人,雖然就住了一天,但也安排的妥帖,像是常住似的,什么都備全了生怕我住不慣。”
“女兒已與皇上說過,留您在宮中住一段日子,您就別回晟王府了,晟王爺那邊皇上已經打點妥當。”姚楚汐頓了頓“來前沒與您說,實在是女兒安排不周,也怪女兒不知道您會進宮。”
“皇上是想給你個驚喜。”方氏握住了女兒的手。
用過午膳后,母女二人又在殿里扯了會兒家常。
許是心情極好的緣故,姚楚汐整整一天都沒孕吐過,到了用晚膳時還比平時多吃了大半碗飯。
方氏與她說了家中的事,還有姨母家的事,姨母的女兒已經在尋摸婆家了。
“焱兒?她今年才將將十四五吧,如何這么早找婆家?”姚楚汐有些吃驚。
“你姨母對焱兒如何你還不知道?生怕她日子過的不幸福,所以才早早的替她打算起來,多尋摸兩家正經人家,也好大大方方給她嫁出去。”方氏說完遞給了姚楚汐一塊點心,繼續說道“再說焱兒的年紀也不小了,是該找婆家的時候,哪里有閨閣女子十七八還不嫁人的?可不得現在打算起來?”
姚楚汐有些無奈的笑“只怕焱兒的心性,她可不愿意嫁人,姨母這份兒心意是白打算了。”
“怎么能是白打算呢,女子終有一天是要嫁人的。”
“那她額角上的疤掉了嗎?女子容貌為重,若是額角上頂著疤痕那哪個男人敢娶。”姚楚汐又問。
方氏聽到這兒倒是心里覺得輕松了許多“焱兒的額角已經沒有疤痕了,你姨母廢了好大的心力尋到了祛疤的藥,在額角敷了整整三個多月,天天不讓她出門,可給焱兒憋壞了。”
姚楚汐笑了笑“讓她在家憋三個月?莫不是姨母拿鐵鏈子鎖了她?”
方氏瞪了她一眼,也跟著她一塊兒笑“那倒不至于,就是好生的勸了勸,還拿你做例,說女兒家就應像你姚家姐姐那樣。”
話正說著,門外進了人。
“小主,德妃娘娘帶著蕓媗公主來了。”韓尚宮說。
“快請進來。”姚楚汐扶著母親的手起身,方氏也與她一塊兒起來。
德妃今兒穿了一身棗紅色的衣裳,外頭罩了件收腰的薄坎肩,右手牽著蕓媗公主。
“嬪妾給德妃娘娘請安。”
德妃臉上掛著笑著,馬上扶起了她。
身旁的方氏知道這位是個主子娘娘,謹記著進宮前教她規矩的尚宮說過的話,在女兒起身后她便跪了下來。
“臣婦給德妃娘娘請安!”
慢一步德妃才注意到了方氏,早聽皇上說起過姚家夫人要進宮的事,這她才來了一趟。
“快請起快請起。”德妃雙手握住了方氏的手“夫人旅途勞累,不知歇好了沒有?可緩過來了?”
方氏答“謝娘娘關心,臣婦不勝榮幸,皇上安排的馬車很寬敞,臣婦并沒累著什么,在這兒還得感謝皇上,皇上的恩典臣婦無以為報,還請娘娘替臣婦向皇上道謝。”
“你與姚美人是母女,與皇上自然關系慎密,按民間說法就是女婿,女婿關心丈母娘是天經地義的。”
這話說的好聽,不過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方氏若真是把皇上當成了女婿,那大約也不要命了。
韓尚宮安排德妃坐下,給蕓媗公主也安排了位置。
這德妃才打量起方氏來。
方氏的一身便裝很素凈,與她女兒平常的穿戴很搭,一看便知姚美人平時的穿著打扮和做事風格大多來自于方氏。
殿里很安靜,姚楚汐本就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又碰上方氏這么個慢性子,德妃只覺得這娘倆太像了,不光是長相,就連一瞥一笑都像到不行。
這次來德妃還帶了禮物,是頂老大一盒人參,說是給姚楚汐父母親補身,除了這人參還有幾匹布料。本來進宮前方氏不愿破費,但總不能穿平常百姓穿的那身衣裳來,好歹換下一身新衣裳,就買了貴的。
方氏不是個大手大腳的人,連帶著姚楚汐也是能省則省,盡管父親有官職在身吃喝不愁,可這娘倆日子還是過的緊緊巴巴的,寧可多施舍別人一些也不愿給自己添置些物件首飾。
剛開始方氏覺得自己這一身衣裳已經挺好的了,可進宮后摸著女兒身上的料子,只覺得臉上熱的慌,還以為自己給女兒丟了人。
這德妃送來的料子比方氏穿來的那件還好。
“這些也是皇上吩咐的,夫人可一定要收下。”德妃笑著道。
這只是擔心方氏不收所說的話罷了,皇上若真要賞些什么給她,怎么可能就賞這些?那禮物還不得是一車一車的送到姚家府上去?
不過這是德妃自己的心意,可不得借用皇上的名號?
方氏這還是第一次看見正兒八經的正宮娘娘,心中不免緊張,只覺得手心冒汗。
可不是什么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的那一套說辭。方氏是一點虧心事都沒做,只怕做錯什么說錯什么,處罰自己倒是沒什么,就怕連累了女兒,連累了整個姚家。
早聽說宮里的女人吃人不吐骨頭,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最是心狠手辣,眼下女兒還大著肚子,也不知這德妃是真好心還是裝出來的,方氏如何不緊張?
姚楚汐許是看出來了,輕輕握住了母親的手令她放松,轉頭吩咐“落雨,快給德妃娘娘上茶。”
“夫人與姚美人可真像,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德妃抿了口茶水后說。
“娘娘您說笑了,臣婦已是上了歲數,沒法兒跟姚美人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