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楚汐讓蔣六出門尋棵老樹,把樹根底下的浮土撇凈,挖個一小桶濕土回來。
這主意是韓尚宮說的。
老樹樹根處常常會落下落葉,天長日久全變為了養分滋養那樹根,所以浮土下的土是最適合養花的。
姚楚汐這次是親自動手的,讓落雨拿長緞把她的衣裳從后面綁住,擼胳膊挽袖子的忙活起來。
先是把土倒在花盆子里,再栽上種子,再往種子上埋一層厚土,最后澆些水上去,搬到太陽底下曬著。
“小主可是累了吧?”落霜捧著水盆走近“先凈了手吧,茶房做了新的點心。”
等到那兩盆君子蘭有些變化時,已經是一個月以后了。
這期間姚楚汐與虎子一直在悉心照料這兩盆花,也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君子蘭成功的發芽了。
其中一盆君子蘭的芽已經差不多有一只小拇指高了,另一盆的稍微矮小一些,只是剛剛發著芽。
正趕上此刻是陰雨天,姚楚汐便把君子蘭搬進了東殿,放在桌面上靜靜的觀賞著。
嫩芽是翠綠色的,有些發金黃色,韓尚宮說它象征著朝氣。
姚楚汐的肚子徹底顯了懷,圓滾滾的,時不時還能感覺到肚子里的胎動,太醫還是兩天一次的來請脈。
后面年太醫有悄悄的把韓尚宮請出去過,說有可能姚美人腹中懷的是雙胞胎。
不過這畢竟是不確定的事,在瓜熟蒂落之前誰都不敢保證,所以年太醫與韓尚宮一致了口徑,先不能說出去。
不是他們怕皇上會有期待,到時候只生下一個,容易讓皇上遷怒于他們,而是怕外人聽了去,對這消息多加利用,最后成為對準姚楚汐的一把刀子。
再者說,要是姚楚汐以為自己會歡天喜地的生下兩個孩子時,卻只生了一個,那到時候心里難免會有難過和落差。
現在雖肚子大了些,但還沒到能確定的時候,還得再等等。
皇上前些日子召幸了剛進宮不久的賴美人,眼下她正是得寵的時候,內宮監和尚衣監也是猛了勁兒的討好她。
打姚美人得寵后,皇上就沒召幸過誰,也基本沒讓誰伴過駕,就算姚美人有孕時皇上還是三天兩頭的往映雪閣跑,還時不時的留在那兒過夜。
這次有出來了新寵,宮里也好熱鬧熱鬧。
夏才人她們幾個雖嘴上為賴淑云和姚楚汐高興,可背地里卻沒少編排她們。
像以前修才人就說過這么一句“都有孕了還把著皇上不放,怎的?挺著個大肚子還能侍寢不成?”
聽聽,滿嘴都是怨氣,就好像她們不得寵全是姚楚汐的不是一樣。
這次賴淑云被召幸的事,讓她們又是開心又是難過。
連賴淑云本人也是受寵若驚。
早在進宮前就聽說了,當今圣上只寵愛姚美人一個,旁人根本近不得他的眼。
只是她們都在奢望著,能有幸被皇上看中。
下午的時候皇上來了映雪閣一趟。
已是六月份,此刻正是要熱起來的時候。
皇上沒穿外服,只穿了一身常服,墨灰色繡暗花的。
到映雪閣時,姚楚汐正在聚精會神看著那兩盆君子蘭。
“發芽了?”皇上問。
姚楚汐回過頭“您怎么來了?”
“朕一個人在太和殿沒什么意思。”皇上邊說邊坐到了姚楚汐身側“想著到你這兒蹭頓晚膳。”
姚楚汐笑道“臣妾平時的吃喝用度皆是皇上賜的,哪里有上臣妾這兒蹭飯一說。”
“你這話可不對,如今你懷著朕的孩子,那可是功臣。”皇上說著伸手輕撫了下她的肚子“最近感覺怎么樣?”
“他時不時的會動。”姚楚汐溫柔道“臣妾能感受到。”
“想來是個調皮好動的。”皇上的語氣也是溫柔異常“只怕長大了朕得不少操心他。”
“皇上以為,這腹中是男孩女孩?”姚楚汐問。
皇上注視著她的眼睛,神態嚴肅的說“想來這么好動的應該是個皇子。”
“那公主呢?”姚楚汐怕若是生個公主出來會寒了皇上的心,滅了皇上的期待。
卻不想皇上說“公主也成,只不過恐怕不會像你這般文靜了,是個假小子。”
姚楚汐跟著笑道“臣妾應該覺得是您高看了臣妾呢,還是應該覺得您嫌棄臣妾生的女兒?”
“與你開玩笑的。”皇上輕輕擁住了她“只要是你生的,或淘氣或文靜,朕都喜歡,都是朕的寶貝。”
姚楚汐依偎在身邊人的懷中“也是臣妾的寶貝。”
他們大手握著小手,指指相扣一起放在了她的肚子上,感受著腹中的孩子。
賴淑云被召幸過一次,還去太和殿伴過一次駕,滿打滿算兩次,便以為自己得了寵。
這時候的她也要用晚膳了,便讓宮人去司膳房要了道點心送去太和殿。
結果宮人回來與她說“聽小段公公說,皇上去了映雪閣那兒,已經好半天了。”
“怎的沒人與我說?”賴淑云覺得有些失了面子,所以情緒不是太好。
“奴婢也不知道皇上去了映雪閣啊...”宮女彩月的聲音越說越小“從來皇上都是不聲張的,所以奴婢也無從得知啊。”
“那你不會去打聽?不會和小段公公搞好關系?”賴淑云把玩著手里的茶盞,臉上卻是一臉的不耐煩,漂亮的大眼睛都因為這個變了樣“你看那小段公公和潘公公,對姚美人多用心?我可不信是她姚美人什么人好,還不是好處給到了位?你也學著點兒,只有我得寵了才有你的好日子。”
彩月應是,退了下去。
她覺得自家主子方才說的話不對,可又說不上是哪里不對。
前幾天陪著主子去映雪閣的時候她留意過姚美人,印象里只覺得姚美人溫婉安靜,楚楚動人,拋開長相不說,人品也絕對是不錯。
她也不知道為何這么肯定,但她確信,姚美人身邊兒的宮人都忠心于她,定是有原因的,絕不是她姚美人整天呼斥打罵欺壓出來的。
若一個人覺得她好可能是偏袒,但一群人都覺得她好,都對她死心塌地的,那定是因為這人有可取之處,定是比那些克扣宮人月例銀子的,欺壓宮人為她做事的,整天擺著一張臭臉沒事就耍脾氣的主子娘娘要強。
可話是這么說,她現在也不能轉頭去映雪閣伺候姚美人不是?
先不說自家主子賴美人會不會同意,就說姚美人能不能要她都不一定,到時候西瓜也沒了,芝麻也不收她了。
再者說,自家主子現在是新人,新人自然比宮里的老人兒更容易獲寵,只要自家主子努力些,得寵絕對不是難事。
皇上在映雪閣用過晚膳后回了太和殿,并沒歇在映雪閣。
姚楚汐還以為皇上會召賴美人去伴駕,結果人家卻召了林婕妤。
聽說林婕妤是抱著蕓媱公主去的。
伴駕就伴駕,怎的還帶著公主去呢。
有人猜想說是皇上想公主了,這才看在公主的面兒上召了她母妃去。
可這其中究竟如何,又有誰能說清呢?
天亮以后空氣特別好,許是因為昨天下過雨的原因,一大早天就晴朗的很。姚楚汐在梳妝打扮好以后,便帶著落霞到院子里簡單走了走。
太醫說,用膳前小活動一會兒,有助于胎兒健康,還能讓她多吃些東西。
院兒里的花隨著天氣日漸暖和又多開了幾種,此時虎子正在花壇前忙活著,就連姚楚汐站在他旁邊都未曾發覺。
蔣六提著食盒從門外走進來,迎面就碰上了自家主子和落霞。
“小主,早膳來了,您可進去用膳?”
“先進去擺著吧。”姚楚汐折了兩枝花枝“我這就進去。”
蔣六答應一聲便進東殿了,落霞接過那花枝,扶著主子準備進去。
“這花開的正好,折了倒是有些可惜。”姚楚汐喃喃道。
“小主說想插瓶子里養著,想來花兒也明白。”落霞安慰著說“虎子之前說起過,這花生命力極強,想來是個好養活的,您別擔心。”
主仆倆一起往殿里走。
趁主子用膳的空檔,落霞去庫房去了花瓶出來。
瓶子差不多有一個手掌高,一拳寬左右,瓶口很小,不過瓶肚卻是不小,里頭能裝不少的水。
把那兩枝花摘了下面的葉子插進水里,再在花瓣上淋上一些水,放在太陽光能照到的地界,看著和長在花壇里沒什么不同。
年太醫果然是宮里治病救人的一把手,只一句讓姚楚汐用膳前常走動的話,就真的讓她多吃了好些。
整整一盅子的面湯全下了肚不說,還比平時多吃了三四塊點心,就連水都多喝了一杯。
“年太醫當真是厲害。”姚楚汐雙手握著杯子,語氣里滿是佩服“真佩服他這種神醫。”
“聽說年太醫的師傅更是厲害。”韓尚宮在一旁捋著絲線接話道“先帝之前得了怪病,幾個太醫都束手無策,但他師傅一上手,愣是讓他多活了十多年。”
當然,世上沒什么神醫,那十多年的時光里先帝整日都是湯藥不離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