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姚楚汐邁進昭惜宮時,心中有一種異樣的想法。
打有孕起,無論是第一次或是這次生下龍鳳胎,她受了多少算計?輕的重的她自己都數不清,就好像四面楚歌,身邊都是殺機。
她從未想過害誰,或者說從未覺得誰擋了她的路,可換來的卻是一次次的毒害、諷刺、指桑罵槐,就連第一個孩子都因為這樣而腹死胎中。
曾經看見二皇子他們幾個,姚楚汐心里就覺得像揪著一般的酸疼,她們就能平平安安的生下健康的孩子出來,而她的孩子卻永遠的離開了。
也就是因為得寵和有孕,她扎了別人的眼,像眼中釘肉中刺一樣,好些個人拿著刀子恨不得千刀萬剮了她。
上次方氏與皇上都說過,想讓她再生幾個,可她還有那樣的福氣嗎?在玉佩中下的毒她躲開了,在凳子腿上做手腳她躲開了,將她壓在身下灌毒藥她也躲開了,甚至已經因為中毒而早產卻還是母子平安的活了下來,下一次,再下一次,她還能有這樣的好運氣嗎?
看著眼前偌大的宮室,不得不承認很合她的心,進殿后物件擺臺都與映雪閣極像,并沒有特別奢侈的東西,有的只是一花瓶一花瓶的花枝,一幅一幅水墨丹青的畫卷。
這是皇上送給她的,算是她平安生下龍鳳胎的獎勵,而她也必須得接,可怎么樣她心里都不安穩。
被迫害的多了,她就越小心翼翼起來。
正殿中看樣子才修繕不久,正椅的一左一右有四架不算太大的屏風,各繡了梅蘭竹菊四種花樣,更顯得屋里精致淡雅。
屋中有幾處地方才剛上不久的漆,只不過味道散沒了太醫還特意來瞧過,確定沒事后才引他們住進來。
院子中還像映雪閣一樣,種著很多修竹,墻根處還有一大從一大從的玉蘭花,只不過花已經凋謝的差不多了,完全沒了夏天時的幽雅。
不過院子好看又不是從它一從花上體現的,放眼看四周隨便指一樣都是可圈可點的,一點也不隨意廉價。
正中央處用青石鋪就了甬路,中心放置著兩個大缸,里頭幾朵還未謝掉的蓮花正開的粉嫩。
仔細瞧著,蓮花底下還有幾只紅鯉魚游來游去。
除了正殿,東西兩側有十間左右的房間,落雨落雪和落霞一屋、落霜與韓尚宮一屋,因為她伺候韓尚宮伺候慣了,畢竟歲數大了做什么不方便腿腳也不靈巧,有很多事得支使她動一動呢,所以這次分屋子還是她們倆一個屋。
映兒柳兒和昕兒一個屋,其余潘振安領來了幾個新面孔的小宮女一個屋。
那些宮女都是潘振安精挑細選出來,確定她們是剛進宮不久,沒有底子,也還沒成為誰的眼線,沒聽命于誰,只有這樣的人才敢放心大膽的用。
丁周和蔣六是師徒關系,自然是要一個屋的,最靠大門的位置有一間大通鋪,其余幾個太監就睡在那兒。
后院還有幾個屋子,韓尚宮選了三間用來堆放東西當庫房,還有幾間不太大的屋子留著以后給別人住。
正殿旁東西各有一間側殿,三皇子和蕓姝公主就住在東側殿中。
“你看看,還有沒有差缺的東西,朕好讓潘振安給你備上。”皇上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姚楚汐身后,輕輕的攬住了她的腰。
在甬路正中央如此,姚楚汐屬實有些過意不去,臉刷一下的紅了。
“這兒什么都是好的,潘公公預備的很齊全。”
“朕不想聽你這話。”
皇上有的時候很像姚楚汐與他撒撒嬌,討要一些東西,或是晉封,或是恩賞,什么都成,不過分的他都會給。
可是她從來沒有要過,甚至從不給他添麻煩,從不讓他擔心,有什么就自己咬牙挺著一聲不吭。
要知道白婧雪所說的那件事,放在一個昏君身上是多么的可怕?別說是查事情的真相了,怕是覺得自己做帝王的沒了臉面當即就處置了姚楚汐。
而她沒考慮那么多,心底里是信任皇上的,知道他有最基本的判斷能力,且同樣相信她。
更多的時候皇上捫心自問,如果眼前的她真如宮里其他女眷一般,向她討要一切她想要的,是不是就不喜歡她了?
事實真是如此,皇上看重她,除了人美心善,還有性格的不同。
她不貪,不爭,不妄想得到不屬于她的,只要給她個一畝三分地,她能安安靜靜的呆到消失。
這就是旁人不具備的。
“如果皇上非要讓臣妾說的話。”姚楚汐輕輕從皇上的懷抱中掙出,面對著他道“那臣妾晚膳想用魚湯,還想吃魚泥團子!”
皇上淡淡一笑,單手扣住姚楚汐的頭,猛地貼近,親了親她的唇。
她的唇很軟,濕濕潤潤的,完全沒有秋季干燥的感覺。
這一吻,等了一個多月。
門前幾個宮人路過,看見此處都睜大了眼,邁開步子連忙走開。
這是皇上的內事,就算他不忌諱讓旁人看,那你總不能就這么看吧?
晚膳上來時,果真有那道魚湯和魚泥團子。
除了魚泥團子,那一籠團子還有蝦仁餡的,蟹肉餡的,還有香噴噴的蟹黃餡。
有孕的人不宜吃蟹肉蟹黃這一類,所以姚楚汐饞了好幾個月,這孩子出生以后可算能解解饞了,一籠團子皇上只吃了兩個,生下全進了她的肚子。
魚湯熬的很濃,魚刺根根分明,只細心一挑便干凈了,魚肉大塊不膩,口感飽滿回味悠長,軟嫩滑爽入口即溶。
“這魚湯不錯。”皇上沒等姚楚汐出聲,只看她滿足的表情就可知這湯的味道如何了,還沒等喝便說“賞。”
這頭一天搬進昭惜宮,姚楚汐感覺有些不自在,趁著今夜天不算涼,便與皇上出去轉了轉。
星星很多很密,有幾顆一閃一閃的,姚楚汐抬起頭認真的看著,時不時眨眨眼。
皇上單手提著燈籠,另一只手牽著姚楚汐的手,兩人一起到后院走了走。
微風吹過,姚楚汐穿著的淡藍細棉斗篷被風吹的展成了扇形,后頭落雨落霞和蔣六一塊跟著,眼看著皇上與自家主子上了橋,沒敢跟過去。
“朕知道這屬于是先斬后奏,之前沒與你商量過,你可怪朕?”
姚楚汐手扶著橋欄,聽著耳邊潺潺流水的聲音,只覺得心里暖暖的,安全感十足。
“這兒很好,看得出來您是按臣妾的心意布置的。”
皇上沒說多余的,只是在身后擁住了姚楚汐。
一個月前她還是團團滾滾的,就像是晚膳用的魚泥團子。兩個孩子出生后她也恢復到了以前,身材依舊不錯,相貌也完全未變。
可在皇上心中,她卻比以前重要了許多。
沒了夏天的鳥叫蟲鳴,也沒有冬天歲暮天寒,現在的天氣很好,身邊的人也很好。
晚上就寢時,姚楚汐倒是反常的失了眠。
床帳子還是映雪閣拿來的那張床帳子,淺灰色的,摸起來溫溫軟軟,白天時陽光打在上頭也睡的香,更別說這入夜了。
床也大的很,別說云煙閣之前只夠住一個人的床了,就說映雪閣的大床也剛剛及它一半大。
可是床大了,安全感就少了,身邊空落落的。
好在今夜皇上也歇在了這兒,總不至于頭一宿就讓姚楚汐覺得心酸。
在映雪閣時姚楚汐從來都是與兩個孩子一同睡的,旁人說什么擔心他們晚上餓,會哭會鬧會擾到她休息,可她覺得無所謂,只想著與孩子一同住。
還有最大的原因是,映雪閣總共就那么大,比起云煙閣確實大了不少,可與昭惜宮比起來,就好像是絲線透進了針眼一般,一根銀針之余。
可以見得昭惜宮是何等的大,也不難看出映雪閣是多么的小。
三皇子和蕓姝公主是自然不能與她同住了,這離開他們的第一夜,再加上第一夜在這兒住,姚楚汐翻來覆去了好久,一直沒睡著。
“怎么了?”皇上感受到了身旁的異動,睜開眼睛問“可是對承宖他們不放心?”
姚楚汐并沒承認,也沒騙皇上,只是沉默。
“你這么想也對,但承宖和蕓姝是不會守著你一輩子的。”
皇上攬過姚楚汐的肩,讓她舒坦的躺在自己胸膛上,耐著性子解釋“承宖大一些要做學問,到時候就要遷出昭惜宮住了,等再大些就要封爵封王爺,到時候更是得遷出宮去住,蕓姝倒是能陪你久一些,可等到歲數了也是要嫁人的,還得另遷進公主府去住,到時候你還能把他們扣在宮中不成?”
姚楚汐聽完這些心里酸酸的,手指輕輕玩弄著皇上寢衣上的扣子,努力壓抑住哭悶的聲音說“臣妾也知道,可他們倆還小的很呢,臣妾只是擔心...”
黑暗中皇上的嘴角勾了勾“你再生幾個不就妥了?他們越長越大,你越生越多,時刻都有操不完的心,一堆的孩子指望你擔心呢。”
姚楚汐怎么感覺...皇上形容的像是老母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