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走近姚楚汐,慢慢的將她懷中的三皇子接了過來,一手摟著她的肩,一手抱著三皇子,聲音輕柔道“你放心,方才潘振安來給朕回話,說落雪她已經睡著了,止血止的還不錯,年太醫配的麻睡的方子還挺管用,韓尚宮也已經喝了湯藥了,這會兒傷口已經不流血了。”
姚楚汐慢悠悠的抬起頭,眼睛中的紅血絲格外清晰,一點兒也不如往常的清澈,而眼眶和臉蛋也都紅的厲害,一看便知是剛剛哭過的。
“韓尚宮睡了沒?”
皇上搖搖頭。
“那臣妾去看看她。”
正巧落霞端著湯藥到西側殿,姚楚汐接了藥碗便獨自一人進了屋。
“小主,您回來了?”韓尚宮的氣色看起來特別差,肩上纏著的厚厚的紗布也滲出了一些血跡,這血刺的姚楚汐眼睛一酸。
“您真是的...”眼淚又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我謝謝您!要是沒有您,只怕這會兒承宖已經沒了...”
韓尚宮虛弱的臉上泛出了一絲微笑“您別擔心...三皇子吉人自有天相,邪祟歹人都傷不得他...方才是奴婢沒想清楚,上去擋了一下,不然就算沒有奴婢,三皇子也不會有事的...”
“您別哄我了...”姚楚汐哭的像是個孩子“什么吉人自有天相...承宖不吉就不吉在托生到了我的肚子里,整天有人算計著害他...這還連累了您和落雪...”
“胡說!”韓尚宮故作生氣道“三皇子是您與皇上的子嗣,誰也不能說他一句不好,別說是奴婢,就是任何人都應該豁出命救他!您別有負擔,奴婢這歲數還能再活個幾年?救三皇子一命,不虧!”
哭聲更兇了...
韓尚宮見這話已經哄不好自家主子了,便問道“落雪怎么樣了?她好像傷的挺嚴重的。”
“我還沒去那屋呢,亂糟糟的我去也是添亂...聽皇上說她已經睡了,可傷口縫合那可是動針線的事,怕是要疼死的!”
果真,說起這事來姚楚汐又忘了方才愧對韓尚宮的事,只與韓尚宮說著自己知道的所有“落雪她是實誠心,那蓮魚拿刀刺過來她就躲開就好了,這回叫她再饞嘴!要是挺不過來以后什么也別想吃了!”
韓尚宮笑的艱難,但很真誠。
自家主子這點是大部分人都沒有的,要放在陳家廢后的身上,管有幾個宮人為了保護她兒子死呢,她覺得她們宮女是奴婢,是天生的卑賤之軀,專門就是伺候人的,死個幾個算什么事?別說是哭成淚人了,就連皺下眉頭她都未必。
可這事再放在自家主子身上,差距一目了然,根本不用做多解釋。
姚楚汐哭過之后總顫抖的手喂了韓尚宮喝藥,這是韓尚宮頭一次被當主子的伺候,也是姚楚汐第一個伺候宮人。
兩人相處的簡單,沒有過多的客氣,韓尚宮沒拒絕,姚楚汐也沒多說。
只怕一心拒絕,主子會更愧疚更難過吧。
韓尚宮其實心里更擔心落雪一些。她自己的身子骨她知道,就像是她自己說的,再給她幾年能有多長時間活頭?倒不如一刀給個痛快讓她一死了之,可落雪還年輕,這還雙十不到,以后還有大好的人生,說不定出了宮還能嫁一個好人家。
但要是在這兒舍了命,那就是真的死了。
丁周從外頭沖進來時,蓮魚的刀正好刺進落雪的肩膀,任憑韓尚宮喊破了嗓子也無用,轉身蓮魚一抹脖,血濺當場,也倒在了地上。
那一刻韓尚宮顧不得自己肩上的傷,費力的站起身想看看落雪如何了,可剛起身一個沒站穩又倒在了床上。床上三皇子哭鬧的聲音格外刺耳,耳邊除了他的哭聲,還有丁周的叫喊聲,其他人急急忙忙的說話聲、腳步聲,等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下來時,她已經被轉移到了現在的地方。
草藥很苦,可就著擔心摻著知足的喝下去,也就忘了苦味了。
擔心是擔心此時東側殿正命懸一線的落雪,知足是她有生之年伺候過的兩個主子,一個太后一個姚楚汐,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
太后的過去韓尚宮一清二楚,她經歷過什么,都是如果挺過來的,現在問起來韓尚宮還能回答的頭頭是道。
不過在到姚楚汐這兒伺候她以前,其實韓尚宮是拒絕的。
她不知這位姚才人心思如何,她向往一位心地如太后的人,能一眼看出人的好壞自是最好。
但姚楚汐用事實向她證明,自己的本性究竟如何。
長達一年的相處韓尚宮明白,主子愛哭,愛笑,愛說話,也愛胡思亂想,最重要的,是她對旁人以禮相待,對下人和和氣氣,對家人孝悌忠信,對皇上一往情深,這份初心打她進宮時到現在,任憑后宮中的波濤洶涌如何沖刷,都從未改變過。
這也是韓尚宮最最能在她身邊死心塌地伺候她的理由。
姚楚汐不知面前的人考慮了這么多,只是小心翼翼的喂著湯藥,三口擦一小下,五口擦一大下,忙活了半天才喂好藥。
她覺得韓尚宮特別像她祖母。
最令人遺憾的是,祖母臨終前她沒能守孝,沒能在病榻前伺候,將家中繁瑣的家事都扔在了祖母和母親身上,自己什么忙也沒幫上。
祖母笑起來的時候特別和藹可親,與韓尚宮很像。
方氏在初次進宮時也說起過,說韓尚宮像極了祖母再年輕一些的時候,尤其是笑起來,都是一樣的平易近人和顏悅色,讓家中人不由自主的和和氣氣。
如果韓尚宮不是在宮中伺候,而是出了宮嫁了人生了子,想來也是個慈祥的祖母。
也像自己的祖母一樣,讓姚楚汐心生尊敬和喜歡。
東側殿整整忙碌了兩個時辰,快到了晚膳的時辰才停止了忙碌。
“皇上,落雪姑娘已經脫離了危險,等醒來后先喝些湯藥,再吃些點心墊墊肚子,晚間再喝些湯藥,讓人時刻看管著,明日臣再來,今夜想來是無礙的。”
姚楚汐長長的舒了口氣,滿心感激道“有勞年太醫辛苦,韓尚宮和落雪的人情由我在這兒代替謝過!”
說完,姚楚汐微微屈膝施了一禮。
年太醫忙出言道“使不得使不得,姚順容今天也受了驚嚇,可得好生休養著,奴才開了安氣養神的方子,一會兒茶房就將藥熬好了。”
“有勞您了,事事要顧得周到。”
“哪里,太醫就是為了給皇上和皇上所重視的人治病的,您是皇上心尖尖兒上的,韓尚宮又是陪伴了太后一輩子的,落雪姑娘這剛死里逃生,屬于救三皇子的恩人,無論如何臣也得盡心盡力的醫治才對得起列祖列宗啊!”
皇上在一旁也松了口氣,一下午才笑了笑“行了,年太醫累了一天了,快回去歇歇,明天再來。”
“臣告退!”年太醫施了一禮后,由段奎帶著小太監送回了太醫院。
舒珞公主和舒寧公主都沒走,全在正殿內留著看孩子呢,三皇子睡的正香,不過蕓姝公主倒是醒了。
怎么說舒珞公主也是生過孩子的,她帶孩子有自己的一套,就從乳娘懷中接來了公主,嘴里輕輕咿咿呀呀的,手也不停的拍打著蕓姝公主的背,沒一會兒就讓她安靜了下來。
吃過奶后,她又抱了好一會兒。
一晃沒幾年,孟繡歡就長成了大姑娘,每每舒珞公主看見小孩子,都能想起自己女兒小的時候。
沒來由的就讓她心生喜歡。
若是將蕓姝公主給她帶,怕是現在還成,等大一些懂事了,又是下一個孟繡歡!
舒寧公主反正是這么覺得的。
她這位姐姐疼愛孩子,對旁人說是自己家那位駙馬慣的孩子,可旁人不知她這做親妹妹的能不知?
就是舒珞公主慣孩子才厲害呢!
不過看她手法熟練,抱著蕓姝公主的樣子,舒寧公主心中倒是有些想法。
她太想要一個孩子了,屬于她和徐駙馬的孩子。
是男是女都好,健健康康白白凈凈的,讓她感受一下做母親的感覺。
就算這時候舒珞公主將孩子遞給她抱她都不會。
她真的想要一個孩子!
三皇子睡的可愛,完全忘了方才的驚慌失措人仰馬翻,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哭喊折磨人的,只是現在睡的香沉,嘴巴微微張著,微微鼓起的小肚子隨著吸氣呼氣忽高忽低的起伏著,時不時還咂咂嘴。
舒寧公主越看越喜歡,還伸手碰了碰他。
三皇子也是配合,睡的依舊不錯,一旁的舒珞公主見她喜歡孩子,便出聲道“你抱抱?”
“不好吧...”舒寧公主嘴上雖是拒絕,但心中卻十分想抱一抱“這會兒剛睡沒多久呢,再弄醒了哭鬧怎么辦?我...我不敢...”
“怕什么?我不是在這兒呢?”舒珞公主笑著說“你只管抱,小孩子睡覺沉,不弄疼基本不醒,你小心一些,權當是提前練習帶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