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過一場雪后,天氣又冷了幾分。
算算日子又快到年宴左右了。
皇上又下令讓書緣到昭惜宮教了次規矩,德妃雖有心攔著,但終是沒法兒與皇上抗衡,也只得同意,眼睜睜看她離開。
書緣是有害怕又開心。這次顯然皇上是特意傳她來的,那就說明是記住了她,害怕的也正是如此,只怕回到凝壽宮時,非要被主子扒掉半層皮不可。
聽說這次皇上也在昭惜宮,德妃可以說是氣不打一處來,有種被背叛了的感覺,又擔心書緣說漏了出去什么事,可以說是如坐針氈,一刻也放心不下。
書緣教的也是挺認真,那幾個新來的宮女學的也快,規矩禮儀掌握的都不錯,只是還沒給她們近身伺候主子的機會,只得在院里干干雜活。
映兒柳兒和昕兒也算是老人兒了,就由她們仨帶著這些新人,分發下去活計讓她們做。
年節下,何處裝璜修繕都得開銷,凝壽宮一時忙起來,德妃也暫且顧不上別的,皇上與姚楚汐也算是能松口氣。
發來的東西里落雨挑挑揀揀好幾次,確定沒少東西,可仔細看著卻總覺得有哪里不同。
“小主您看這絨子,好像沒旁的那么厚實。”落雨有些不悅的說“還有這皮子,像是去年剩下壓箱子的貨,這怎么也往這兒送啊?”
德妃掌管宮務,這些分發東西的事自然是由她全權負責,沒她點頭,旁人不敢拿這些東西糊弄昭惜宮的。
現在姚楚汐可是皇上心尖尖兒上的頭一位,又生下了一男一女一對龍鳳胎,那前途可以說是不可限量,水漲船高的從美人一路升為順容,誰敢這么苛待她?那純是找死。
要擱在以前,落雨可能根本不會說這些,她也沒見過那么些好東西,自然分不清東西的好賴,只覺得都不錯,便全收著了。
可這入住昭惜宮后,不對,就算是在映雪閣時,她也是沒少見好東西的,這是好是賴她一眼就可分辨,就連落雪那個丫頭仔細辨認都能分清楚。
她氣的很,德妃這明顯就是故意的。
姚楚汐倒是沒放在心上,還安慰落雨“我都沒急沒惱,你生個什么氣?”
“小主您就是性子好。”落雨氣呼呼的說。
她可是姚楚汐認為最明事理的一個,可這次竟也這么擱不住事,可見是真令她生氣了。
“你看我什么時候皮子絨子的上身了?”姚楚汐從落雨手中接過那皮子“這東西好壞只看看就好,穿上身也不舒坦,硬硬的還不緊身,風一吹全從衣裳底下灌進來了,打小我都沒穿過這個。”
落雨知道主子這是勸解她,可她還是覺得生氣。
德妃那么過分的事都做了,皇上暫時沒下手懲治她,她竟還吹起胡子揚起來了,青天白日的就與主子下戰書嗎這不是?
姚楚汐又說“旁的東西不是還都不錯嗎?好壞咱昭惜宮要什么沒有?權當是外頭的賞賜,穿與不穿用與不用有什么要緊?你看那后院兒的庫房里,堆的不都是值千金的好東西,我也沒說用哪件不是?”
這話屬實沒毛病,昭惜宮可以說是整個后宮內最富足的地界了,從吃的喝的,到穿的用的,全是宮里一流的,有很多還是打太和殿送過來的。
只怕旁的凝壽宮都沒有。
落雨這么想心里還能稍稍感受些,也沒那么氣了,但還是與自家主子嘟囔了幾句“德妃她明明事事做的都不對,眼下還敢這么明目張膽的苛待您,回頭在皇上面前裝一副慈良模樣,這人怎么這樣啊?”
“她樂意裝就讓她裝去。”姚楚汐耐心的說“你看看皇上對她是什么樣兒,去她凝壽宮的次數還不及來咱們昭惜宮的一半,你這么想不就開心些了?”
是開心些了。
姚楚汐繼續說“不僅是你煩她,我其實也是很恨她的,一想到她曾笑瞇瞇的打量著我,想對我的孩子下手,氣的就不打一處來,恨不得將她撲倒,可我不能那樣做,皇上疼愛咱們昭惜宮,疼愛宖兒和蕓姝,想傷害他們的人,皇上是不會容得的。”
落雨收拾了那些送來的東西,拿布包上捆上打開庫房的門一股腦的塞了進去,擱在箱子的最下頭,省著平時翻找東西常常看見,見一次氣一次。
落雪已經能下地伺候了,只不過搬東西拿物件這種事不用她,省著她抻著胳膊碰到傷口什么的。
雖然她受的傷嚴重,但她身子底子不錯,再加上年輕身體康健,恢復的總是快一些。
韓尚宮就比較慢了,尤其是這一陣子天又冷下來,對于養病養傷的更沒益處。
西側殿倒是暖和的很,凍不著她冷不著她,但架不住的是長日漫漫,韓尚宮坐不住歇不住,總想著起來伺候著,或者分擔些什么也好。
外頭一冷,她連出去走走都不成,就這么悶在屋子里,傷口能養的好?
姚楚汐體恤她無聊,就常常將三皇子和蕓姝公主抱去西側殿,韓尚宮一生沒有孩子,但她養過伺候過孩子,見著小主子們也疼惜的緊。
“等您的身子好了,我準備送帖子出去邀母親來宮里住幾天。”姚楚汐坐在床沿邊說。
“想來夫人也知曉了蓮魚的事,怕是擔心的不行,還是得進宮看看三皇子才成啊,不然無論如何也不能徹底放心。”
“前些日子她寫了信進來,也問了這事兒,我如實回答了,也不知她信不信。”
落霞在西側殿出出進進,一會兒拿茶盞,一會兒送杯子,一會兒取點心,忙活的好幾趟。
蔣六領著幾個太監忙活著掃雪,今年的襖子做的格外厚實,針腳縫的也好,穿上寒風怎么打都打不透,就掃了一會兒,竟都冒了汗。
他只得將扣子打開兩顆,站在樹下緩兩口氣兒。
現在可不用他拎著掃帚掃雪了,只要他一聲令下,多的是人搶著爭著的幫他干,除了昭惜宮里新來的那幾個,外頭還有不少的太監想走蔣六的門路,尋思著進昭惜宮里當差,又舒坦又體面。
但丁周盯得緊,蔣六也后怕蓮魚的事,說什么也沒答應。
就算沒出蓮魚的事,這事他也不敢做主,起碼得他師傅和韓尚宮齊齊點頭才準。
落霞一出門就看見他解開兩顆扣子喘著氣的傻樣,嘴里呼出的氣是白色的,與他熱成的那個模樣很不相符。
正好她端了一杯茶從茶房出來,順手遞與了蔣六“喝一些再忙活吧,別著了涼。”
“誒,誒。”蔣六答應著接過了杯子,不知是凍的還是熱的,他的臉紅了不少。
年節下各處都熱鬧,昭惜宮內也得是跟著熱鬧的,姚楚汐安排蔣六送了些東西去謹仁閣,又送了些東西到云寧宮和常春苑。
佟修儀和劉昭容性子都不錯,一直在后宮不聲不響的,回回爭寵都沒見過她們,也難怪皇上對她們一直不錯。
姚楚汐只安排送了這三處,旁的地方有些是故意,有些是無意,畢竟她沒名沒分的,掌管宮務又與她無關,要是真處處送到保不齊會傳出什么她要頂替德妃的話。
就這都沒躲過她們的嘴,什么拉攏佟修儀,向劉昭容示好的好在東宮中一時絡繹不絕。
說這些話的人都不走腦子。
要真是說以姚楚汐現在的身份地位需要拉攏人,那也得是德妃吧?最次也得是個有孩子的妃嬪吧?
哪里聽說過不往上看,反而示好身下人的一說呢?
而姚楚汐一沒示好德妃,二沒拉攏生有蕓婧公主的謝美人,只簡簡單單的送了個禮到好友那兒,憑什么說她拉攏人?
水漲船高這詞不是說說而已的,姚順容這名號在宮里,有時候可比德妃還好使。
也難怪德妃氣不順,總想著將姚楚汐扳倒。
落梅園的梅花開的熱鬧,蔣六特意帶著落霞和幾個小太監去摘了幾枝花枝回來插在落地大花瓶里養著,韓尚宮的西側殿也養了幾枝。
主子今年怕是去不成落梅園了,但冬天賞梅好像已經成了后宮中人的傳統,好像不賞梅的妃嬪在宮妃中顯得格格不入一樣,于是蔣六就想出了這個辦法,也算是給枯燥的冬天添上一些顏色。
今年的年節姚楚汐還比較向往的,因為她有了孩子,整天看著三皇子和蕓姝公主都不由自主的笑著,什么德妃什么慶妃,所有煩惱的事她都不想了。
孩子現在就是她的半邊天,至于另外半邊,自然是皇上。
進了宮,成了宮妃,其實與尋常嫁人沒兩樣,但俗話說伴君如伴虎,她也是如此,稍有不慎就會連累滿門。
這大概就是入宮和在宮外嫁人最不同的地方了。
可入宮也遠不比她想的那般可怕,起碼當今圣上不是那種‘昏君’,也不是驕奢淫逸的那種人,他雖坐擁六宮,富有四海,但他很少浪費錢財,也不看重女子。
與他來說,宮中的宮妃有或無好像沒什么不同。
若真有不同,也就是姚楚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