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前進攬責,攫取命運,同樣有,放空煩惱,圖個逍遙。
就如人有生老病死,社會的心態中總會有左和右。只是有的人明明是在后退,放棄責任,卻總是包裝成捍衛自己自由,幫他人做了最佳選擇的做派。
均摘星五號在北冰洋地區固然激昂起人們的求生信仰,但是也改不了社會上存在向右的力量。
一個文明必須得安排左右。
將前進,開拓未來的現實權力,交給激昂者,將夢幻美好放給右來安頓。
右不能干涉左的未來理想實施,而左也不應該破壞打擾右最后棲息的夢幻。
宇宙歷843年10月,北冰洋地區,求進會,第一座“理想鄉”設施在深海中建設完畢。
在一個藍光照耀下靜謐的深海地下基地,當套上軟膠底走入核心區后,蜂巢形狀的墻壁映入眼簾。
每一個隔倉中都是一個大腦,智能時代的腦神經科技已經發展到了一個極高的程度。
缸中腦的技術已經實現,而這不是粗淺的缸中腦技術,而是能讓缸中大腦有信息感知,活在信息世界的技術。
現在入住這個缸中的,沒有一個是強迫的,都是自愿的。因為在那個世界,沒有疾病,疼痛和饑餓的感覺都不會超過一個上限值,超過了上限值就只能看狀態。也沒有死亡,狀態調到底部,只會帶著記憶,再度重生。
是的,這是個游戲世界,一個美好夢幻的世界!
對現實一絲留念都沒有的人,可以前往那個世界,而現實世界的人,在每天也可以有幾個小時,進入那個世界,和不在現實世界的朋友打招呼。
社會發展方向分為左右,但是大部分人的左右并不是絕對的。人一天有情緒激昂敢于面對困難的時候,也有追逐治愈溫馨的時刻。大多數人在年輕的時候開拓積累,然而也總有老的時候。
對于一個文明來說,人類就是可以更替的細胞,文明不可能讓所有人類都活力十足,但社會文明大量消耗資源的位置應當保持活力。
這就是理想鄉,求進會用非常有限的物質資源為人類的安詳者們創造出盡善盡美的美好世界。這比過去,任何安撫人群向右之心的服務業,都要效能化。
理想鄉采用的是海底地熱電站的電網體系,而其內部還有一個核電站的備用資源,所以哪怕深海中的電網被端掉,理想鄉核電站依舊能維持消耗。而這個理想鄉儲存人類的大腦的上限,是720億!
這個理想鄉建成后,很快就有了三十二萬人要求申請永久進入。而剩下沒有申請到的人,也都耐心等待!
當右有了去處,也就不再刁難左了。畢竟沒有了利益(資源)沖突。
左右分別后,親人依舊能在網絡見面,朋友依舊能隔著世界笑而暢談!遠大的志向,準備艱苦數十年的理想,也不會被嘲弄為可笑!和不自量力。
社會恢復了善意。
均摘星看著數百米的一個個缸體中湛藍的光芒,幽幽地說道:“這是殯葬業。”
神澤遺毒就這樣在社會左右分流中緩緩消除,現實社會中思潮正在從渾濁走向清澈。
相信命運的人都已經走了,留下的都是不甘心現實,不愿意碌碌無為離開,直接想要親手締造奇跡的人。
“滴滴滴”一道紅色警告在自己身邊響起,人工智能也打開了一個人的頭像。而均摘星抿了一下嘴,并沒有看這個頭像,而是無奈的抬起手示意人工智能按照程序匯報。
助手(人工智能):“指揮官先生,叛變已經被鎮壓,核心人員已被控制,請下達指令。”
均摘星默然道:“呼喚他們的家人吧,努力勸勸他們,我只能勸我能勸的人。”
助手:“遵命,指揮官。”
宇宙歷843年10月9號,在理想鄉建成的第三日,新生的求進會還遭遇了一場非常微弱的叛變。叛變者試圖下克上,恢復等級制度,以及讓均摘星重新集權。當然這次逆流并沒有翻出什么花。
變節被輕而易舉的鎮壓,在平叛的第二日,北冰洋全體人員網絡如期對接,開始第一次命運大討論。
各個崗位上三千六百多萬人類,以發展、未來,以及社會進步,為共識話題,進行了統一討論。
這是神澤變亂以來,社會中下層為主的變節者們終結多元化,一個時代就此終結!
討論中,奠定以下幾個要點:
第一:工作可以被人工智能替代,但是身為人類必須明白工作流程,人工智能只是解放人類復雜重復的勞動,而不是替代人類的價值。
社會上任何非戰的職業,只要人類想要了解,想要知曉其原因,不論效率,不論設備損毀,人類有權利進入該崗位進行勞動,但是除了第一個學習周期會給與經濟鼓勵外,而后不再提供勞動報酬。
社會生產不會吝嗇人類學習者浪費的那點效率。勞動生產的知識,永遠以人為本。即:人來掌握,人來知曉,人來控制。
第二:人類文明應當始終保持勇敢堅強。故,人類應當分清楚自己創造財富權力和義務之分。創造藝術財富是每個人的權力,但是維系生存發展是每個人的義務。
具體詳情:現實生產探索創造和藝術分別掛鉤在兩個相對獨立的貨幣價值體系。涉及到自己所在社會群體吃飯、出行、基本居住、醫療,科學研究(包括工業制造實驗)等勞動報酬歸于第一類。文學、歌舞、繪畫、雕刻(手辦)、手工藝機械(如勞力士)、時裝,除去材料,制造時機械損耗價格部分的報酬體系歸為第二類。第一類報酬貨幣可以兌換第二類貨幣,第二類貨幣不得兌換第一類。之所以這么分類,那是因為傳統自由貨幣,無法分辨科學家和吸金無數的戲子在社會中的真實價值。導致第二類創造在文明中喧賓奪主。
第三:我們依舊堅持聯邦在教育體系上的錯誤。否定武器最有利的武器不在于批判他人,而在于自我批判后,主動承擔責任,努力證明道路優越性。
新教育法案確定:孩童德智體發展出現偏離,其責任從家庭強制分攤到孩童社會附近那些尚未付出足夠教育責任的人身上。鄰居,教師,甚至樓下樓上的單身狗,只要不生娃,或者生了一個娃,在自家孩子成績優異尚未出現問題的時候,就要承擔導引隔壁熊孩子成績的責任,定期輔導責任,且掛鉤個人所得稅比。快樂水追劇,那是上一個時代的自由了。
旁白:二十一世紀,少子化一度成為工業化的特征,其實這和霧霾,經濟危機一樣,工業化國家發展出現頓挫的門檻。23世紀第三次世界大戰結束后,工業化國家少子化趨勢立刻終結,因為人依舊是自私,沒人會愿意為別人家孩子負責,反正操心,那還不如自家那小東西給攢出來。同時在居住區,優等成績區的房屋價值將更加搶手,千萬買鄰這個成語成為熱詞。
(還有三十四條共識法案,原因省略。)
幽幽的海洋下,被聯邦認為即將剿滅的組織,正在以驚人的速度調整姿態。
而均摘星開完第一次全員共識大會后,三個小時后,來到一個特殊的關押室中。
這里關押著9號變節的核心人員,波輪佳特利。
一臉憔悴的波輪佳特利抬頭看著均摘星,眼神立刻閃躲起來。
而均摘星沒有訓斥,而就這么認真地看著他。
佳特利雙手糾纏,且低頭道:“那個,你,對我很失望吧!”
均摘星搖了搖頭:“我不是來訓你的,我來勸你堅持,再生計劃。你今年二十三歲,再生計劃雖然會丟失一點記憶,但是我相信,一切可以重來,你要記住自己最寶貴的信念,在你醒來之后,嗯,我會負責你的導引,這次,我會讓你成為指揮官的。”
說罷,均摘星打開了數據系統。上面記錄的是,佳特利小時候在儀器中訓練的數據。當年均摘星不僅僅操心了自己的數據,也一直都在記錄佳特利的,并且保留著。當時均摘星是想著,幫助佳特利的兒子,也就是自己的小侄子積累一下數據。
而現在,法律判決佳特利啟動再生手術,這數據就可以用在佳特利身上了。
佳特利愣然的看著均摘星,又愣然的看著均摘星為自己保存了十多年的個人數據!忍住鼻子的抽動,以及眼眶的熱涌。
他艱難的用吐字清晰的聲音質問道:“為什么,為什么,還要幫我。”
均摘星:“我們是兄弟,所以幫不需要理由。嗯,只有不幫才需要理由!唉,需要我解釋,為什么阻止你沖擊最高權力機關。”
波輪佳特利低頭捂著眼睛,而手掌一時間被涌出的眼淚沾濕,他語氣黏糊糊,抬起另一只手說道:“不,我不配,需要解釋的是我,我,(咕隆吸氣聲音),我,也不配向你解釋。”
均摘星坐在波輪身邊,拍了拍背,順勢將還有些執拗的他,抱在了自己懷里,而佳特利終于決堤般哇哇大哭。
均摘星拍著他背:“好了,哭出來就好了,我永遠對你有義務,這個義務不會因為你變成什么樣子而變質。因為我和你一起長大,那是我最珍貴的記憶,嗯,對你來說也是吧。”
宇宙歷843年10月10號,佳特利再生前夕,均摘星作為親屬,對佳特利進行了感性負責,并且承諾對其進入絕對的導引義務。
而其他變節者就沒有這么幸運了,他們要么是沒有親友,要么是早就因為宗教驅散了家人。故,在變節失敗后,為舉世拋棄中。
再生手術對意志充滿希望的年輕人來說,大腦會在細胞更替的過程中,通過重復記憶來保留自己最想挽留的信息。
但是毫無希望的話,沒有掙扎想要記住的東西。再生等于滅亡。變節者中,除了波輪佳特利和另一個人,其他都在再生手術中覆滅。
宇宙歷843年年末,磁云星。
實驗基地的人工智能鋼鐵雄心,畏畏縮縮的看著新來的人工智能。這位下位人工智能感受到了來自等級的壓迫。
均摘星五號在土之星上的變節,讓聯邦高層對均摘星本人的思想傾向非常擔憂。但是礙于政治規則,不能過分調查均摘星。所以采用曲線的方針,派遣了一位姓槍焰的人工智能槍焰心悚。
槍焰心悚在替換到均摘星身邊后,自然是啟動了對鋼鐵雄心的調查,但是鋼鐵雄心的記憶被均摘星加載了大量保險程序,這位十二級人工智能的秘密調查直接失敗了。
而失敗后,就只能攤牌了。
在虛擬大廳中,均摘星原體略帶傷感地看著面前這個人工智能。
槍焰心悚,幽幽地解釋道:“主上,我并非,有意窺測您的隱私。”
均摘星:“但是你還是不小心觸碰了人工智能準則對嗎?”
心悚破罐子破摔:“對不起,您要格式記憶系統嗎?”這副喜歡較勁的少女模樣,讓均摘星深吸了一口氣。
均摘星瞅了瞅這個投影,悠然的說道:“槍焰心悚,你還是老樣子,踢不贏人,就喜歡坐下來耍賴?”
槍焰心悚寂靜。
均摘星托著下巴,說道:“你的生日啟明歷529年8月12日,在八百四十八年前,你被推薦到我身邊,額,你短發的時候,我甚至以為你是男孩,以至于,越看越別扭,好吧……”
均摘星絮絮叨叨足足半個小時,而一旁的鋼鐵雄心,不知道均摘星到底和這個高等人工智能在話癆什么,但是槍焰心悚的內部感情程序陷入了巨量的亂碼中。
均摘星:“嗯,你當年喜歡就著巧克力,吃腐乳。而且擔心留下口氣,所以悄悄吃后,不斷刷牙。”
槍焰心悚音色顫抖道:“你是誰?”
均摘星:“對了,天啟歷545年7月,某日,你悄悄寫了一封信,粉色條紋的封面外面還畫著刀尖交叉的挑戰符號,然后被你導師趙云翔撞見,最后自己藏在背后,然后,嗯,你放哪了?”
心悚:“你到底是誰?”亂碼多得無以復加,以至于她的投影出現了閃爍。
均摘星:“當年,有人讓你聯姻,你猜猜我是怎么想的?”
心悚:“你到底是誰?”此時少女的投影變成了紅色,一大批錯誤警告紅色欄冒出來。
大量的亂碼跳躍,各種意義不明的信息灌入均摘星的聯系終端,這是在強行進攻均摘星的數據庫,攻擊方心悚如此行為已經犯下了人工智能不能犯的錯誤。當然如果,她剛剛還算是人工智能。
均摘星沉默數秒,吐了一口氣:“也許,我不應該對人說這些。”
久久的沉默,宛如爆炸后的安靜。
數分鐘后。
心悚勉強整理了系統混亂,用復雜的試探語氣問道:“記載圣熾白最后想法的秘信上,還寫了什么”
均摘星扭頭看了看心悚:“三言兩語無法敘述清楚。不過,你要真的想知道圣熾白最后那幾年的想法,那么就以平常心看完,我這一生一世,嗯,不會等太久,請等待十八年。我需要一代人的時間。”
槍焰心悚的投影上,眼神閃爍,數秒后,似乎是沖破了數據枷鎖,給自己思維內部加上了一道極為復雜的秘匙。
她看著均摘星:“我可以給你十八年,將你手上的古文獻資料信息,全盤交給我。”
湛藍的電子大廳中,出現了滴滴答答的聲音,在寂靜中,槍焰心悚暫時下線了。
寂靜的大廳內只剩下懵逼的鋼鐵雄心和沉默的均摘星。
好一會后,鋼鐵雄心弱弱的插話道:“主上,您”
均摘星:“大人說話,小孩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