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6 堂皇正道多英雄

如鏡般的地板上，白久漾坐在椅子上，雙手交叉抵住自己下巴，目光上瞥看著融繼璇和均摘星五號的談判屏幕。

在聽到均摘星五號以繞月捍道為結言時，他目光微微一滯，然后黯然地點了點頭。

此時在烈熾要塞背后浩瀚的太空中，一個個大型隕石正在展開巨大的光帆，吸納核爆產生的推力，群星將帶著毀滅抵達土之星。而在烈熾要塞前方蔚藍的土之星海洋上，密密麻麻的燈火，對天上的輝耀毫不示弱。

后為星辰，前為大海。

白久漾用自己才能聽得到的聲音贊許：“你是我最驕傲的弟子，在這場戰爭中，我希望我是錯的。”

十分鐘后，白久漾調節了一下心情，進入了星空總指揮平臺。

白久漾原本一直在避嫌，但是均摘星已經把聯邦逼入了窘境，這位英雄位又出山了。接受了太空作戰打擊體系。蘇天基也很自然地讓出了這個控制權。

對蘇天基來說：全球指揮權沒什么好爭，白久漾比他大得多，現在的問題是他被均摘星熬出心魔了。在各個方面，他明明比均摘星要強得多，但是在較量中均摘星始終避開他的鋒芒。

下午四點。

浙寧地區，一個個直徑一千米的半球形要塞區域。——該厚實建筑足以扛過隕石打擊的沖擊波。

蘇天基通過真空管道暫時挪移到了這里，進入了指揮體系。要塞上方的光粒發射器讓他和太空中的白久漾對接。

在全息艙內，白久漾和蘇天基交談了一系列打擊數據。

雙方視角界面上，標注了全球地圖上一個個打擊點，還有打擊后的模擬狀態。

土之星的這場大戰役，是聯邦受現在戰略的壓力，不得不提前布置。

聯邦如果不能及時解決土之星變節，那么土之星軌道上的艦隊就不能快速調往磁云星維持與隱生代無人艦隊拉鋸。

雖然在磁云星高軌道上的拉鋸戰，對聯邦來說也很痛苦，但這是和星表拉鋸戰比較的。

如果磁云星外軌道拉鋸戰聯邦全面崩盤，那么隱生代便可直接突破封鎖，在行星之間和聯邦搶奪制太空權。這場太陽系內戰，聯邦要陷入史上最糟。

聯邦忙碌籌備、策劃的同時，造成聯邦如此囧境的均摘星會想不到聯邦此刻的應對方法嗎？

回顧這幾年求進會的海洋工程建設，顯然五號是十年前就預料如今的戰爭情況。

所有的聯邦高階指揮官都清楚，均摘星不一定有英雄位調控全球的進攻能力，但是絕對有防御英雄位指揮官全球轟炸的韌性！

人工智能已經模擬出大洋上的防御結構，全球海洋中，所有深海區域已經被上色的光斑標注。

用立體影像可以更清晰地看到這種海水基建的細節。

一層層網格在海水的各層次上，每個網格都是塑料和高瓷片構成的。有定標器標注，每五十米一層，每層上固定通道。宛如細胞器上薄膜結構。

這些海水中的隔層，有數十萬平方公里面積廣闊。當隕石打擊時候，這些防護層之間會出現核爆，如同反應裝甲一樣。在水層中，核爆的能量由于水介質的作用，將充分發揮對抗隕石沖擊的能量。

從能量的角度來說，原本能深入水下數千米的隕石轟擊能量，作用將停留在最表層五百米。在模擬驗算中，隕石在大洋表面掀起的水層面積將增大五十倍，但是無法貫穿至海底，相當于能量被五百米的水面消耗殆盡！水至柔，卻能抵住至剛。

這是取決于基建，只有非常靈敏的感應器，才能讓水下核爆在隕石和水面接觸的剎那，發生共爆。

并且各個水層的核武爆炸，在那一剎那還必須協調。因為要讓五百米水層擋住隕石，隕石必定是接觸的那一段粉碎了，后面的半段還在。核爆自然也要分多次控制，這就是很復雜的數學運算模擬了。

在戰前十五小時，全球衛星網絡通訊中。

白久漾看著面前全球的一名名上位指揮官，鄭重地說道：“各位心里對目前的戰況都有數，我就不多介紹。我要說的是，戰爭從來都沒有最糟，只有更糟糕，對他（大廳中出現均摘星的頭像）我們不能一敗涂地！我們是圣槍，歷代測演中都冠絕整個聯邦。測演的結果讓我們驕傲——現在我們有義務解釋這種驕傲。”

白久漾語畢，眾多上位指揮官斗心被強行激起。是的，自上次大戰結束后，圣槍逐漸在次次測演第一的成績下驕傲兩百年。而當今大爭之世，實戰中被天體塔學院首席（肄業）懟成這般，簡直就是嘲弄。

圣槍之名！

大洋區域，同樣是全球網絡中，求進會也進入了戰前最高動員。

大型海基觀測船，在空軍的掩護下上浮，對著外太空那些變軌群星強行觀測。太空中的天基武器不斷地對地面攢射。

巨型戰艦劈浪斬風中，一枚枚大型無人機在艦隊上空，于粒子束到達前一秒，展開巨大的反光鏡面氣囊（氣囊中是鋁箔粉）阻擋粒子流的攻擊。

而在海基觀測船下方，在塑料和陶瓷材料構成的網絡形成的一層層海水中，一條條網線中信息正在快速交匯！

燈火通明的大洋中，動員體系上的上千萬人正在有條不紊地忙碌，監察人工智能的程序處理漏洞。

比起聯邦數以十萬計的人工智能，求進會一方，現有人工智能層次非常低。必須要有人來監察，才能彌補低級人工智能判斷過于僵硬的問題。高等人工智能畢竟是才能者人格復制的產物，屬于文明的硬通貨，一窮二白的求進會還沒有這些人思結晶。

聯邦在打擊隕石的同時，也能甩出來上千個七級人工智能，在深海中指揮機械巨魚兵器對著網絡破壞。在隕石的光芒閃爍大氣層的時候，海水上依舊是有著廝殺的血絲在彌漫。

所以在這最危險的時候，求進會還有7334人依舊停留在即將被隕石、核武碰撞波及的危險區域內，指揮人工智能魚群，來遏制敵人對海水防護層的破壞。

現在在海盆指揮所內。

均摘星面前排列著十四個屏幕，默默地聆聽這些主動留在危險區域的英雄們條理清晰的匯報。

按照社會職責來劃分，這些求進會培養的精英階層，現在他們也都知道自己即將面臨的危險，并不是富貴險中求，搏一把晉升。

均摘星對他們臉上此時的表情很熟悉。那是一種對大希望的無限企盼。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來自大氣的光芒越來越亮。群星的懲戒已經到達，而深海中燈火仍在。

在最后的時刻。所有人按照紀律最后匯報了自己這個區域的情況。

“345站臺，敵軍已擊退，我處壁障完好。張欣匯報完畢。”

“352站臺，敵人仍在糾纏，數量為我方四倍，還能堅持防線，流越錢匯報完畢。”

“452站臺，壁障無大股敵人，偵查到核魚雷，正在攔截，上方亮光明顯，羽分明匯報完畢。”

均摘星望著望著這屏幕上一個個頭像，表情凝固如同鑄鐵一般，緩緩舉起了手，敬了一個禮，然后緩緩保證道：“諸位放心，后面的人會跟上的。”

均摘星緩緩轉身，看向身后的鏡頭，這里的情況，全球海洋八十四萬個深海居住站內的公共場合電視屏幕正在直播。

均摘星對此時處于掩體區域的諸多成員說道：“若死亡恐嚇了英雄種，世界將無進步之力量。”

在各個深海居住點中，工廠中，車輛上，以及休息室內。百分之七十可以騰出手的人，對著大屏幕上的、那些危險區內最后奮戰的人群抬手致敬。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人居于上位，總喜歡使用隱瞞手段，讓麾下的一些人去做一些迫不得已的犧牲。美名曰，成大事不拘小節。但其實，這是一些給不了承諾的懦夫行徑。

一個組織足夠光明，目標足夠偉大，步伐足夠坦蕩，是不需要遮遮掩掩。大義招展，自會一位位英雄昂首赴難。而若環境本身就是讓小人得利，哪有人會犯傻！

均摘星展開了作戰通訊。

在沿海地區，數十萬座多足鋼鐵基地正如同螃蟹遷徙一樣，從深海海床挪移到河床附近（河流在海床上也能磨出河道，戰爭機械逆流而行，油污和金屬分子，不會被探測；再者，鹽躍層環境復雜，便于隱藏）。

求進會的進攻性作戰部署已經展開。——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此時土之星近星表高空軌道上，坑坑洼洼的隕石在核爆閃光中最后滾入大氣層，原本焊接在隕石上的鋼鐵帆，此時自動脫落，只留下了非常短的調節翼，這類似巡航導彈的那個短翅。隕石前端在大氣層中擦出了赤紅的氣盾。

此時沒有聲音，但是聯邦一方的控制者卻從隕石彈體上傳來的不穩定震蕩訊號上，可以腦補現在是何等高分貝的巨響在大氣中轟鳴。

烈熾要塞附近，一艘軍官觀察艦上，厚厚的通明玻璃窗隔層后，融繼璇沉默地看著弧形星球上，千星齊墜、光痕瞬息劃過萬里的壯觀場景。

點點星光在她的瞳孔中倒映著，然而目中卻沒有任何高高在上感！在她左側人工智能已經標注了全球投影圖，將隕石墜落的打擊區域，以紅斑標注。

而似乎是在配合人工智能的‘先卜先知’，星球表面預定區域傳來了大片光芒，在海水表面一圈圈白色水汽以及火光沖擊波，沿著對流層大規模擴散。

大洋上聯邦一方殘存的人工智能系統，在隕石接觸海面時，通過聲吶系統提前得知了這個撞擊結果，并且發送到了太空。

融繼璇這兒，屏幕上一個個撞擊圈中出現了紅色的感嘆號——意思是，未能擊穿海水四百米！

數千個打擊全部精準命中，但是求進會的工業損失可能極低！

雖然在深海人工智能未能完成既定破壞任務時，聯邦最高人工智能就已經推斷出可能是這個結果，但融繼璇眼睛中還是非常不甘！唯勝棋手的陰影依舊縈繞在整個土之星，并且越來越濃郁了。

黯然的融繼璇準備轉身離開，然而突然她腳步停了下來。她想到了什么，猛然轉身貼近玻璃窗，看著下方潰爛般的星表。

數秒后，融繼璇放大圖像，看著那一圈圈沖擊波云，意識到了一個可能，連忙聯通了白久漾的通訊。

聯邦不是沒用過隕石雨打擊其他星球，水之星被轟過三次，風之星被洗過兩次，火之星被炸過24次。但這是頭一次來轟擊土之星。

比起先前的那些星球，土之星有一個截然不同的要素，這依舊是一個工業化星球，盡管幾年前差點去工業化，但是文化底蘊讓均摘星快速重建了大社會秩序，恢復了工業化社會。

其他三顆星球被轟擊后，非工業社會是立即崩潰的，反擊力僅限于指揮官殘存的生產設施。

現在求進會全部的工業體系分兩種，一種是均摘星掌握全智能化的軍事設施，而第二種是工業社會和半智能全網絡信息化民防設施。

各種前沿區域由均摘星掌握的軍事設施被聯邦的轟炸打掉，龐大且持續運轉的民防設施迅速抽一部分送到軍事設施的陣位上。

且不說均摘星現在的軍事設施到底被毀滅了幾成，現在深海防護層保護的民防設施對前線有著強大的補充力，讓均摘星不僅僅能防下來。只要條件適當，甚至還能主動拓展進攻。

此時朵朵掀翻海水表層的沖擊波云正在以超音速席卷著大洋上的一切，朝著海岸線擴散！這正是一種適當的條件。

白久漾在接通融繼璇的通訊提示前，也意識到了同樣的問題。他立即命令太空艦隊前進壓制。然而就在此時，警報響起。

大洋上，沖擊波還在擴散，而沖擊掃蕩過的圈子內，出奇的平靜。

海面上無浪，如果此時仰頭看著天空，藍色的大氣層已經消失，太陽和星，對了，還有太空戰艦，同時掛在漆黑又明亮的天空中。

此時，就在這海水下方，一艘艘潛艇在噴流器以及事先準備好的浮動氣囊共同作用下快速上浮。

由于上浮的力道極快，巨大潛艇自下而上推動的水流在海面高高鼓起，突兀地如同形成了一個山包。

當水流散盡后，顯現出深度不足五十米的潛水戰艦脊背。電磁炮炮管，猶如美人沐浴中抬起腿，滴落點點水幕，翹著對準了太空。隨著音爆在海面上驟鳴，炮口的電離云交替閃爍。一簇簇彈頭奔向天空。

每次求進會海基電磁炮大規模齊射，都預示著大戰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