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長亭之外

叮鈴鈴鈴——

林安然靜靜地看著自己寫地滿滿的英語試卷，閉著眼睛，靜靜地聽著紅梅一中的下課鈴聲。

矯情地來說，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聽到紅梅一中的下課鈴聲。

她睜開眼睛，看著監考老師收走她的答題卡。

跟她一個教室的所有考生都靜靜地坐在原地，大家誰也沒有輕易地站起身來。

一直到——

一直到一個學生在走廊里，就像瘋子一般大聲嘶吼著，被巡視員一把抓住，大家才開始陸續起身離開教室。

在紅梅一中考試的學生并不全是紅梅一中的學生，這里是考場的一部分，還有五中、其它學校的學生。

人群密密麻麻，林安然渾渾噩噩，她依然沒能從高考的氛圍里走出來。

這就……結束了嗎？

夏坤給的預測卷相當準確，幾乎命中了百分之四十的題目。

雖然也有一些她因為緊張沒能解出來的原題型，但按照林安然的預測，和她理想的帝都師范大學不會隔太遠。

大概……吧。

這是她第一次這么裝比，但你要她去對答案她是拒絕的，英語幾乎全是選擇題，當晚估計就能出答案。

就在林安然孤身一人在人群里四處尋覓的時候，身后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

“怎么樣。”

是夏坤。

姬曉軒也待在他的身旁，那是因為他們剛好在一個考場。

“我……還好。”

“還好是多好？待會來對一下答案。”

林安然一臉懵逼地看著夏坤，末了才憤怒地開口道：“你是魔鬼嗎！”

就這樣……結束了嗎？

已經完全結束了。

屬于高中的、屬于紅梅縣的、屬于他們的一切，都要當做回憶珍藏起來了。

姬曉軒走著走著，突然停下了腳步。

夏坤和林安然回頭望向她。

“要不你們先回去吧，我想再在學校待一會兒。”

班長？突然？煽情！

如果放在平時，那簡直就是一件難以想象的事情，有機會的話，林安然真想把這件事分享給班上的其它同學。

不過……

此時此刻，氣氛破壞者夏坤開始了他的表演，“高考出分以后還要來學校填報志愿，下次再看也是一樣。”

夏坤！！！

林安然正想狠狠地給夏坤來一腳，不過姬曉軒卻搖搖頭，“我明天就要去文漢市了。”

“明天？怎么這么著急？不打算在外婆家休息幾天嗎？”

姬曉軒搖搖頭，“外婆她身體不好，父親打算把她接到文漢市調養身子，大概至少半年的時間。”

“那……紅梅縣這邊——”

姬曉軒挽起鬢發，望著漸漸西沉的夕陽，“短期內不會回來了。”

短期內回不來，長期就不好說了。

對于姬曉軒而言，這里除了外婆之外……

姬曉軒回頭望了夏坤和林安然一眼，“你們不用陪我，可以回去的。你們的家人應該也很在意結果吧。”

“沒、沒事！我們也想逛逛的，對吧夏坤？”

夏坤點點頭，“我其實無所謂，反正考完試了，閑著也是閑著——”

林安然狠狠地踩向夏坤的白鞋，不過夏坤輕輕一晃就讓她踩了個空。

“你腳崴了？”

“我……”林安然滿臉都是彩虹色MMP。

紅梅一中每年級有25個班（不包括高三復讀班的話），所以總共有三棟教學樓，高一高二完全獨立，高三連接著科技樓，是一棟很氣派的教學樓，林安然、趙青絲、姬曉軒此時剛從這里出來，西向來到了博學廣場。

博學廣場是紅梅一中的正中心，每天早上集會、聽校長講話都是在這個位置。

北向是一座圖書館，但是這座圖書館里只有電腦課的微機房才有用，從來沒人在里面借過書；

西面是一座三層食堂，第三層是教職工食堂，伙食一向比學生的要好些，只有教師子女才在那里吃過。每到晨讀的下課鈴響，一中的學生們就會如狼似虎地沖向食堂，為的是更早地排到位置，畢竟一些特色早點比如糯米雞一直都是限量供應的；

而南向是一條長長的大道，這條大道通向校門，左右兩側分別連著體育館和操場，這里也是紅梅縣最好的操場了。

這里經常聽到有人大喊大叫，但是估計今后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再有了。

因為那些人都畢業了。

雖然還會有下一批。

但屬于那一批人的吼叫聲，已經永遠地消失掉了。

姬曉軒一直靜靜地巡視著周圍的風景。對于住在這里的林安然、對于經常從紅梅縣經過的夏坤，他們可能還有很多的機會再來這里故地重游。

但是姬曉軒極有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這時學校的人流也逐漸差不多都散光了，這是姬曉軒喜歡的場合，安靜。

“我們再回教室看看吧，看完就回去吧。”

“嗯……”

三人又從操場走到了教學樓，就在三人踏進教學樓的同時，校園廣播突然響了起來，而與此同時，從頂層傳來了少年少女們的歡呼聲。

林安然抬頭張望，整個人忽然僵住了。

夏坤和姬曉軒順著林安然的視線抬頭望去。

只見教學樓的上空，播撒著試卷、書頁、信箋，

雪白的紙卷就像雪花一樣四處飄散，映著夕陽的余暉，散發著迷人的輝光。

盡管學校明令禁止高三黨撕書，這樣的紀律也一直維持地很好，但還是有好事之徒在最后特地帶書到學校頂層，以這種方式來祭奠他們逝去的青春。

此時廣播奏響的歌曲是一首古典的曲子，叫做《送別》。

當然了，光聽名字很多人都不知道這首歌叫什么。

但只要它的旋律響起，絕大多數人都能哼出它的曲調。

長亭外/古道邊

芳草碧連天

問君此去幾時來

來時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人生難得是歡聚

唯有別離多

林安然是感性的人，聽著這首歌，聽著聽著就濕潤了眼眶，此時此刻，夏坤望向姬曉軒仰望夕陽的背影，“對了，班長你的第一志愿，是去哪呢？晴華還是帝大？”

“都不是。”

姬曉軒靜靜地開口。

“那是哪？難道是帝都師范嗎……”

因為姬曉軒的父母都是帝都師范，林安然甚至還想過跟班長做同學，所以也問了一嘴。

“也不是。”

姬曉軒靜靜地開口，“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哈弗。”

“哎！班長你高中畢業就直接申請去國外的學校？不應該是國內讀完本科，然后再去國外考研嗎……”

林安然相當驚愕，本來她還以為班長會跟他們一起在帝都，到時候說不定還能一起見面的。

“嗯，但還沒確定。”

“沒確定是指——”

“沒確定是去哈弗還是讀史坦福，這兩所學校都很適合我。”

就在夏坤還在糾結晴華帝大的時候，原來班長已經早就把目光放到了全球。

不過，以姬曉軒的格局和地位，雖然是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夏坤靜靜地望著姬曉軒看上去似乎有些感傷的面龐，臉上逐漸浮現出淡淡笑意模樣，“那就在出國之前，一起去完成一場值得銘記的畢業旅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