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蘿卜的事情寫完,寫了好幾張紙,兩個太監揉手腕。
王皇后給了宮女太監一個汽鍋,里面有只雞,四個人看李隆基。
雖說他們歸后宮管,后宮高力士權力都沒有王皇后大,但陛下在。
“吃啊,嫂嫂給你們的。”李易吩咐,我是東主,在莊子里你們看別人作甚?
四個人確實餓了,先用小碗盛雞湯喝,再拿筷子把松軟脫骨的肉摳下來。
“易弟你所言之物,于海邊不值錢?”李成器心中惦記。
“正是,尤是牡蠣和海……那物形似昆布,又有不同,一寸寬,可長及數尺,邊緣如蜈蚣腿般毛刺。”
“二者皆可曬干、陰干,我畫一圖,諸位看過即知。”
李易嫌解釋起來費勁,直接上手,用毛筆把牡蠣帶殼的和去殼后的樣子畫出來。
還有海白菜,他也不知道海白菜現在叫什么名。
“叔叔好吃嗎?”王皇后看過圖,問味道。
“我做就好吃,吃了不易得大脖子病,已得大脖子病的絕不可食。”
“哦,這位老丈,你吃這些,對身體也好。”
李易介紹療效,順便跟姚崇說一句。
“多謝李東主。”姚崇還能說什么,人家都給出方法了,趕緊弄來。
“易弟,此二者能賺錢否?”李成器上心。
他榨豆油賺了一筆,等推廣出去,別人都開始榨,他就賺不到太多的錢。
王府也有花消,都想買好東西。
“賺,冬日里,帶殼牡蠣可保存許久,賺錢尤甚。”李易點頭。
“不可。”姚崇憤怒了。
“豈能勞民而為你等得利?”他指責。
李成器一撇嘴。
李易不干了,你一個過來白吃白喝的老頭,我還給你開藥方,你還要管我怎么作?
何況……
“你懂個屁?啊,老丈我是說你所言不對。”李易一句臟話飆出來,立即改正。
姚崇瞪眼睛,小崽子,你敢罵當朝宰相?信不信我抓你治罪?
“嗯哼!”李隆基咳嗽一聲,轉圜:“易弟不覺勞民傷財?”
“又不是白拿,我和大哥先買回來一些,等長安城中喜食之人變多,如昆布般價高,海民自然可得錢財。”
“昆布價高,在于無人工養殖,捕撈所耗人工過多。”
“牡蠣、海……我管它叫海白菜,這兩者易得。”
“醬油價貴,非醬油本錢高,乃少而已。”
“牡蠣與海白菜愿食者多,價隨之增高,海民除捕漁與煮海為鹽外,多得一利。”
李易把簡單的供需關系扔出來,告訴李隆基幾人,東西賣好了,海邊的人多賺錢。
姚崇低頭,恨不能雙手捂臉。
他聽懂了,也明白了,正如李易所言。
所以他覺得自己丟人,堂堂宰相,這么點事情分不清、想不到。
低著頭的他偷偷抬眼,隨即又怒了,宋王你那是啥表情?你是鄙視我呢不?我彈劾你哦。
李成器感受了殺氣,扭過頭,不去看姚崇,暫避一下。
“易弟大才。”李隆基再次出聲轉圜,別鬧起來。
尤其是姚相,你要是氣病倒了,我易弟還得救你。
李隆基就有這個信心,誰生病倒在易弟面前,易弟一準兒能給救回來。
李易隨意說道:“賺錢罷了,小道爾。”
“何為大道?”姚崇跟著問。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李易答。
又說:“故,民生為大。為大唐,我即便富可敵國,也不及藏富于民。民富則國富,富非一人矣;民強則國強,強非一時也。”
周遭一下子靜了,只有窗外風雨聲。
些許時候,說不喝酒的李隆基給自己倒上酒,雙手端碗:“易弟,為兄敬你。”
李成器趕緊端自己的碗:“易弟。”
姚崇深吸口氣,也把酒碗雙手托住:“李東主。”
李易:“……”
干啥呀?至于么?我說什么了?你們反應太激烈了吧。
想著,他被迫端酒,大家互敬一下,咕嘟咕嘟灌下去。
李易好郁悶,我沒吃幾口東西呢,拿酒灌飽?半夜會被餓醒。抓心撓肝的,可難受了。
“哈哈哈~~~”李隆基拿著空碗,仰天大笑。
姚崇跟著露出笑容。
王皇后伸手,在李易腦袋上揉了又揉。
等她揉過癮了松手,李易重新系頭發。
姚崇再次佩服地看向李隆基,李成器繼續鄙夷姚崇。
“好,易弟,你很好。”李隆基心情舒暢,臉上有著放松的表情,目光中透露著欣喜。
李易這番話,從旁人口中說出來,李隆基要在后面加一串問號。
但李易說,李隆基信。
一個人不為國為民,何必把那許多好東西往外扔?
“三哥繆贊,大家有錢,我才好多賺錢,不然賺誰的去。”李易謙虛。
李成器和姚崇繼續喝,李隆基就剛剛那一碗,低頭吃羊肉。
扒羊臉涼了,宮女翠柳拿去熱。
一頓飯一直吃到晚上九點,亥時,才各回房間。
李隆基和王皇后辦人倫正事。
李成器借沼氣燈看分析從海邊買的東西。
李易沉沉睡去。
姚崇翻來覆去睡不著,倒不是床和枕頭不舒服,屋子里也并非潮氣重。
他實在是受沖擊太大。
“怎可有這等人?問什么都會,諸葛在世乎?”
“是伊尹、是呂尚、是管仲?”
“不,應是范蠡。又張良計,蕭何謀。”
姚崇喃喃著,想出了一個模糊的定位,又猛然而驚,我給那少年的評價這般高?
翌日,早,雨小了。
大家去食堂吃早飯。
今天有粥、包子、餡餅、餛飩、油條、豆漿、豆腐腦。
野菜的小咸菜擺一溜,加上紅腐乳、咸豆干。
一大群娃娃身穿同樣的衣服、背同樣的書包,坐在一塊低頭吃。
他們有牛奶,還多了一個……百煮渾圓蛋。
姚崇看娃娃們的樣子,心中歡喜,太漂亮了,這就是希望啊。
等看到百煮渾圓蛋,唉~~~
其他人吃包子蘸蒜醬,有的倒點醋。
五個人坐在一個長方形的桌子邊,四個宮里的人自己在一旁低頭吃。
張家村子過來十幾個人披蓑衣、戴斗笠查看昨天雨里打下來的麥子。
見已經干了,兩個人跑回村去告訴其他人這個好消息。
剩余的人在食堂吃飯。
另一邊是四十二個一早清理好牛棚、豬圈、雞鴨舍的學子。
所有的飯菜就在那邊擺著,誰吃多少自己盛。
看著看著,本以為自己可以作到波瀾不驚的姚崇眼圈紅了,他此刻心有波瀾。
尤其是當娃娃們吃完飯,每人打起一個畫著卡通圖案的花傘、排著隊,唱歌走出去時。
姚崇的淚水滴滴落下。
“小呀么小兒郎呀,背著書包上學堂,不怕太陽曬,也不怕那風雨狂……”
聽著歌,那邊的學子紛紛起身。
有課的人跟同僚抱拳:“今日該我了,諸位放心,我定會好好教。”
“共勉。”其他人回禮。
“老丈如何?”李隆基問姚崇。
他之所以來食堂吃飯,正是要看一遍孩童們上學時的樣子。
哪怕朝政再艱難,有這些娃娃的歌聲,也無所畏懼。
姚崇擦擦眼淚:“何時世間皆如是。李東主,當有封侯之資。”
李易搖搖頭:“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