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耀卿看著李易,很想問一下,自己和自己的家人看病,要不要錢。
又覺得問出來是小家子氣,不問吧,萬一看不起病咋辦?
找別的人,自己又不放心。
昨天帶來的五十一個,其中有好幾個,是自己找來的太醫署的醫師給看的病。
說是看命吧,能挺過去就能活。
然后送到這邊莊子,哪有什么命不命,易弟唰唰唰全給處理了。
小娃娃又燒又咳,一瓶子藥水扎進去,咳嗽輕了,發熱也不那么厲害了。
這叫醫術,背后又有陛下照顧的人。
得罪易弟……哼!
想著,裴耀卿吃了一口菜,隨即愣住:“易弟此乃何菜?好吃。”
李易看一眼:“昆侖紫瓜,我管它叫茄子,夏天的時候買來很多,切成片陰干。
現在兩片茄子中間夾肉餡,外面裹上面和雞蛋清,放油鍋里炸。
最外面的面是酥的,中間的茄子因為陰干,所以有韌性,里面的肉餡柔軟。
吃起來口感和味道都不錯,越吃越愛吃,當零嘴和下酒菜亦可。”
李易介紹炸茄盒,這個確實好吃。
最好的是把茄子切片先陰干,如是不干的那種,口感上差。
裴耀卿邊吃邊聽,感覺靈魂升華了,對,就是這樣,好吃。
“易弟,可要為兄去尋余懷德的晦氣?”
裴耀卿準備使把力,自己可是長安令,外來的富賈又如何?
“無須如此,病人總是想法多,當醫者的不能因言而欺患。”李易這時嚴肅。
他也是學醫的時候發過誓言的,那一刻無上榮光。
只是后來有些人變了,不過他沒變。
“為兄欽佩。”裴耀卿放下筷子抱拳。
“裴兄不必這般,說起來,牛油、羊油盡快送來,制作蠟燭還要一些時日。”李易轉移話題。
這種醫德上的事情沒啥可說的,無愧于心即可。
“正在收集,牛少而羊多,牛即便死掉,也是熬了油煎餅吃,羊油味膻,常用炙烤。”
裴耀卿說出來情況,他要做冰燈,點蠟燭比素油燈盞好。
“裴兄若制出冰燈,可命人去京兆府其余縣里尋富戶言說傳揚,雇長安城中家資不足者幫工,這個冬天就好過了。”
李易言辭懇懇,說幫經濟條件不好的百姓過日子。
裴耀卿頷首,心中盤算怎么賺錢,帶百姓賺錢。
今年過了,明年冬天還能用,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何況長安。
想了下,他說:“只是冬日有疾者多,已往為兄只怪其命,今有易弟,為兄想尋些方子。”
說話的時候他臉紅了,管李易要醫學方面的方子,換個人定要翻臉。
“裴所言極是,弟這里正在寫一本草書,少則五六日,多著一旬,可拿去供醫者參祥。”
李易說起自己寫的改內容的本草綱目。
本草綱目里直接帶方子,卻無辯證,也無素論。
判斷什么病,跟本草綱目無關,一旦確診,就可以按照本草綱目抓藥了。
方子可有增減,看醫者如何行事。
“易弟有本草書出?”裴耀卿驚訝了,寫書了,這么厲害?
“抄的,多是前人之語,只作增改。”李易謙虛著說實話。
確實是實話,憑借他想要弄一本本草綱目,呵呵!
裴耀卿用那樣的眼神看李易,突然笑了:“呵呵呵呵~~易弟你可是把人埋好了?若有人前去報官,休怪為兄不通情誼。”
他一想這個事情就想笑,平康坊已經傳出,凡李郎所作,皆為抄襲,被抄者從無活路。
那些文人墨客也打趣,小心哪天被李東主抄了詩賦,被抄事小,丟命事大。
兩個人吃著、聊著,裴耀卿不時問一些理政的小細節,李易也一一作答。
比如說長安城中的東西兩市常平倉,怎么能查清楚貪腐問題。
李易給出的辦法是先把兩市的常平倉賬目收了,并說出來半個月以后詳查。
這樣就給了那些貪腐的人半個月時間把糧食補回去,賬是不經查的,一查就有問題。
到時再查賬,就說賬目有錯,但糧食不缺。
目的不是要把誰抓了砍頭,而是糧食就位。
不然的話,殺人容易糧難回。
裴耀卿一一記下。
另一邊,余懷德憤憤而去,想找人教訓一下李易。
他不是出不起這個看病的錢,他是覺得丟了顏面。
都說了認識萬年縣令,竟然還敢管他要兩千緡。
“我即便拿出來五千緡找人收拾你,讓你跪下給我看病,也不會給你兩千緡。”
余懷德放出話了,他堵著一口氣。
然后四處找人,找到了很能說得上話的梁掌柜。
他刻意在天上人間辦了個會員卡,預約成功,在落花流水的二樓訂下位置。
晚上找到梁掌柜、馮掌柜、曹掌柜,吃火鍋和燒烤自助。
還專門買了最好的酒,花錢無所謂,事兒得擺平了。
三個掌柜的欣然赴約,四個人坐好。
流水中有一只只小船載著吃食而動。
“聽聞余掌柜在吐蕃那里易貨許多,這回來,定會有一番作為。”曹掌柜先奉承,人家請客。
“哪里哪里,若是沒有戰事還好,這起了戰事,一路艱難,總算活著把東西運回來。”
余掌柜謙虛著,同時有些自得。
自己敢拼,又能看準機會,運氣好,所以這一次,至少能讓家產翻兩倍。
即便在長安也應有自己一席之地。
馮掌柜笑著出聲:“不管怎么說,有外蕃好東西,余掌柜可莫要忘了我等。”
“自是不會,確有好物,待過幾日,叫幾位過去撲賣。若真看好了,貨若有多,不參與撲賣,直接拿貨便可。”
余掌柜沒把話說死,搶的人多,貨就沒有多余的了,還是誰價高誰拿。
“如此我等在這里多謝了,晚上去平康坊,我三人安排。”梁掌柜的想要拉關系,到時候低價拿貨。
幾個人說著、吃著,余掌柜突然嘆息一聲:“哎~~經年未回,長安已有人不識余某人了。”
三人聽了這話,互相看一眼。
梁掌柜接話,道:“可是有哪個不開眼的惹了余掌柜?”
“倒也不算惹,只是吐蕃那地,多傳疾病,我這不小心就下身不適,某并未碰那里女子,太醫署的人非說染了淋癥。
正巧聽聞許多染疾百姓去了城東灞水畔的李易莊子,李易有些小手段,我便尋去。結果你們猜如何?”
余掌柜開始說正事了。
三個人突然一哆嗦,很整齊,并且同聲問:“如何?”
“那李易年歲輕輕,看不出本事,卻說我這癥狀可醫。”余掌柜說。
“那便醫吧。”三個人再次默契。
“我只是心情郁郁,對其冷淡,又質疑其醫術,怎想他竟然出價兩千緡,我咽不下這口氣。
某已想好,即便花出五千緡,某也要讓那小兒跪在某胯下,給某笑著臉醫治。
三位,三位……你等怎了?為何臉色如此之差?可是吃不慣這天上人間的落花流水席?”
余掌柜說著說著,發現被自己請來的三個人面色不對。
三個人又一次心有靈犀地咽了下唾沫,臉色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