駛遠縣到廣州府治所南海縣的一段路上,百姓們帶著干糧和工具在慢悠悠修路。
“快干,別偷懶,我晏氏出錢修路。”晏氏家族中的一個二十多歲的人騎在馬上催百姓賣力氣。
“哪里出錢了?我們自己帶飯和工具,你錢出在什么地方?”
有人嘟囔,繼續有氣無力地揮動手上的工具挖土。
他使用的是竹子制作的竹銑,實在是買不起鐵鍬。
其他人多數帶著竹筐,把石頭和土裝進去,背著來到要修的路上倒下。
有幾個拿著種地鐵镢頭過來,別人像看傻子一樣看他們。
工具用壞了,指望別人給你修?刨地和刨路不同,路更硬。
鐵器的工藝并不好,工作面容易斷,連接的插口也會被豁開,倒是竹竿子的長柄壞了無所謂。
本地的竹子多,一般會選細的老竹子制作長柄。
有時鐵器壞了,竹竿還沒出問題。
按照規矩,百姓一年就出二十天的義務,縣里的百姓想把這個日子挨過去。
過了二十天,再想讓干活,需要按天給錢。
現在使勁干活累,累吃得就多,光吃飯沒收入,日子怎么過?
晏氏的人心知肚明,想要動用武力打,又不敢,百姓不屬于奴隸,大熱天的修路,還不允許沒有力氣?
晏解等人在糾結,他們等其他的氏族對張九齡發難。
碼頭上的貨,太值錢了,每次大唐收走兩成,不,現在改了,三成。
什么都不用干,別人辛苦運過來,直接拿,還挑好的選。
晏解已經給其他的縣寫信了,廣州十三個有官府冊子錄入的縣。
他們所在的駛遠縣屬于新唐書中所說的:州縣有名而前所不錄者,或夷狄所自名云。
有的沒有錄進去,有的是當地山民自己起個名,比如覃家寨,說是寨,跟一個大縣的人口差不多。
駛遠縣的總人口不足一千五百人,超過五分之一姓晏。
這就是地方大族了,其他五分之四的不到的人不可能聯合起來對抗晏氏。
晏解覺得別的縣的縣令什么的會忍不住動手,看張九齡怎么辦?
廣州東莞縣的縣令就收到了晏解的信,縣令黃綸看一遍,隨手扔到一邊。
“想拿我們當刀使?我東莞縣用想辦法去撈錢?往來的人多,吃喝就不少了,百姓們日子好過,我便有政績。”
黃綸對晏解鄙視,只知道看朝廷賺錢眼紅,朝廷的錢是你能占的?
張九齡從他家開始修,過了大庾嶺,一直把路連到長江,朝廷和灞水李家莊子出了多少錢?
好不容易又從那邊連了一條路到廣州,驛站能走,正在拓寬。
整個廣州所有的縣也是拿稅錢在修路,路通,又有海貿之利。
到時候想要什么錢能少了?你自己著急,惹事后承諾出錢修路。
修吧,別人全修好,駛遠縣沒修好,看你怎么辦?
黃綸不急,他所在的東莞縣有碼頭。
碼頭需要搬運工,夷商和其他地方來的商人要吃飯住宿。
本地人會制作藤簟、竹席,不過夷商有眼無珠,他們不要。
這兩樣可是給陛下送的土貢,另外的詹糖香也是土貢,用來治病的藥,夷商倒是愿意換。
詹糖香取材方便,就是制作的時候需要精挑細選,不然做出來的不好。
這樣百姓不就賺到錢了么,百姓有錢,征收租子和庸調的時候會足額交納。
一說修路,不用百姓自己出錢出糧出工具,還給錢,那二十天的庸也不算,百姓修得很快。
“衙門如何賺錢呢?”黃綸想到了百姓日子好過,在愉悅的時候又琢磨起自己從哪里撈錢。
黃綸本地人,本地姓黃的人多,刺史黃岸是同一個大姓中的人,沒出五服。
考科舉考上了明經科,乙第。
本來想當刺史很難,由于是廣州本地大姓人,就安排到廣州。
幾年的時間就從參軍的位置上變成了刺史,算是接了宋璟的班。
之前說要給宋宰輔立遺愛碑,宋宰輔沒答應。
當有書信往來,過年吃飯的時候,黃岸已提到。
說宋宰輔告訴這邊,但凡長安灞水李家莊子要辦的事情,要千萬小心,別搞事兒。
現在你晏解給我寫信,我怕。
“來人,去州治所。”黃綸想著,帶上信,找船出門,需要走水路,一個多時辰才能到。
不然陸路沒修那么好,乘車顛死個人啊。
黃綸到地方的時候正好趕上吃午飯,南海縣作為州府的治所,現在百姓一天吃三頓飯。
有時半夜有船到,在碼頭搬運的人還能再吃第四頓。
百姓對市舶司特別有好感,收稅的錢把碼頭重新修了,停船更方便,活兒更多。
商人過來,一起與夷商討價還價,外來的商人愿意吃海魚,尤其是新鮮的海魚。
打漁的人賺錢,還有當地的水果,有的商人會帶一些本地土特產回去,夷商的東西目前還不夠多。
如此當地富裕了,制作出來的手工藝品被商人收走,價錢還不低呢。
張市舶使還教怎么大量養殖家禽,尤其是鴨子和鵝,并且教怎么做。
于是黃綸找到黃岸得時候,大家就準備吃燒鵝。
鵝已經處理好放在了制作的泥窯中吊著烤,黃岸跟張九齡他們一起,有遮陽棚。
阿妹坐在那里喝冰水,一手喝水,一手握著柄陌刀,按照陌刀的形狀打造的,鋼口不是很好。
周圍是覃水帶來的自己寨子與其他寨子最能打的人,他們用橫刀,就穿個褲子,光腳光膀子。
沒有甲,別說鎖子甲,普通的皮甲也不用。
需要戰斗的時候舉著刀拼,通常會跳起來劈,不在乎自身防御,以干掉對方為主。
他們打仗就這么大,最喜歡在山里打,山里從坡上往下跳力量更大。
烤爐一大排,每個烤爐里就兩只大鵝。
大鵝不能挨在一起,挨住了皮粘連,沒有那個脆皮的口感了。
黃綸看一眼,大方地走過去:“見過張市舶使、族兄、小覃。”
“你咋知道我?”覃水坐在那里沒動,本地不是長安,她有底氣。
“都知道了,你帶著三千人和貨物過來。”黃綸笑笑,又向衛岳峰點點頭。
衛岳峰不值得他關注,但衛岳峰幫李易賣東西,一次就賣一點,也不著急,價錢卻高。
衛岳峰站起來回禮:“見過黃明府。”
“我這有一封信。”黃綸直接,遞信給黃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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