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圍攻的開端

她和米哈德、自己信任的一名法師、本地教區的主教——一個年近八旬，抬手都顫顫巍巍的瞎老頭、因為這個主教而代替洛基參會的艾莉克斯、還有其他受雇傭冒險者的代表——諾埃爾一起，簡單說明了當前的城防情況。

本身為了防備山賊和其他貴族，林中鎮的軍械維護從未松懈過……倉庫里有充足的箭矢、石塊和瀝青，城墻上的投石機也已經經過多次檢查，確保它們狀態良好。

但是，信心滿滿的他們在得知曼弗雷德軍隊提前到達，并且得知了具體規模的那一刻，還是感到一陣恐慌。

即使是一直保持著冷靜的愛麗絲菲爾，也不得不向面前剛剛報告完畢的法師再度發問：“安東尼……你確定你沒看錯？”

“是的，我花了一個小時觀察它們——我已經把這些數字寫下來了。大約兩千只行尸，六百名裝備了劍盾的骷髏兵，一百二十只墓穴食尸鬼，另外還有大約三十只蝠狼和五十名死亡騎士……這還只是曼弗雷德展示出的兵力，尚不知道他有沒有預備隊。”

“……”

許久的沉默之后，愛麗絲菲爾讓其他人暫時回到自己的崗位之上。

蝠狼是一種體型龐大，生有蝠翼的魔獸，翼展超過三米。它們可以輕松越過城墻，摧毀投石機，干擾塔樓上的弓箭手，以此來彌補吸血鬼缺乏攻城器械的劣勢。

而和曼弗雷德龐大兵力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卡斯坦因家族的私兵有一百多人，十五名騎士和他們的扈從加起來也有差不多一百人。

林中鎮全力武裝了三百名民兵，其中有一半是步兵，一半是弓箭手。另外能協助戰斗的還有自愿來此守城的五十名護教軍，和一些受雇傭的冒險者。

也就是說，軍力滿打滿算不會超過六百人。

愛麗絲菲爾的臉色有些蒼白，即便有石灰巖城磚砌起的高大城墻作為屏障，她也沒有信心能夠擊敗曼弗雷德。

可以料想到，接下來的戰斗會是如何綿長而血腥。

“必須要加強戒備，不能讓吸血鬼混進城里來！城墻……對，我要去到城墻上看看……”

她很快離開了城堡，在法師安東尼和護衛的保護下繞城半周，來到了南門的塔樓處。

這里的守衛剛剛換崗，來往的士兵紛紛對這位尊貴的女性行禮，表達自己的尊敬之情。

從他們僵硬的神色中，愛麗絲菲爾看得到同樣的恐懼。

曼弗雷德清楚北面的城堡難以攻克，刻意把大部分的主力布置在這一面。成群結隊的行尸無神游蕩以往熙熙攘攘的商路上。他們躲在箭矢射程之外，截斷了林中鎮所有的出路。

愛麗絲菲爾眺望遠處，不需要休息的死者們似乎時刻注視著城頭的自己……

骷髏軍團仿佛一具具骨質人偶，手持武器呆滯的站在原地，仿佛田野中的稻草人。

灰綠色皮膚、白色皮毛，長得有些像大號哥布林的食尸鬼們揮舞著棍棒，搶奪著不知從何處撿來的血肉。

偶爾能見到蝠狼掠過城鎮的周邊，曼弗雷德已死的騎士們不斷巡視著己方的營地。

黑壓壓一群，白森森一片。它們龐大的規模令人望而生畏。

從那戰陣之中，唯一找不見的是曼弗雷德……還有追隨他的其他那些吸血鬼。

愛麗絲菲爾扶著城垛，凝視著亡靈們的陣地許久，才回到了她的城堡之中。

當天色隨著夕陽落下而黯淡，圓月在厚重云翳之外，上升到最高空的時候，吸血鬼的仆從們終于行動了起來。

輾轉未眠的愛麗絲菲爾在得到仆人報告之后，換上了一套儀仗性質的鎧甲，來到了城頭。

“第四天災”小隊的五人也在同一時間來到了西南的塔樓。

洛基此前向愛麗絲菲爾問過，能不能把那些公墓里的尸體借暫時給他，以用來保衛城鎮……雖然她沒有直接拒絕洛基，但也是委婉的說出了“墓園由奧蘭教會管理，有需要可以去找他們”這種鬼話。

沒辦法找到施法材料的他，現在才開始感到苦惱。

“要是來攻城的是活人還比較好辦……要想喚醒那些充滿魔力殘留的二手尸體也是有點難度的啊。”

說白了就是他學藝不精。

睡眼惺忪的斯嘉烈靠著墻壁，坐在了士兵們休息的茅草之上。

“……洛基，現在就是要打仗了嗎？”

“對，那些吸血鬼又攻過來……不過還不用你出手，只要待在這里，保證自己安全就好了。”

她點了點頭，不知道能否清楚理解洛基的意思。

他們會協助守軍，但更重要的是保存實力。像有墓園之鏡加持的洛基和作為惡魔的哈娜，在戰斗開始后可以揮霍一下魔力，但艾莉克斯、露可可和斯嘉烈都沒辦法持久地戰斗。

洛基本以為，吸血鬼們沒有云梯，會選擇用魔法暴力打破被鐵閘封死的大門。

但當聽到士兵們的慌亂的呼喊時，原地休息的他才意識到了不對勁。

“外面是怎么回事？”

洛基剛剛發問，露可可就著急地從通往塔頂樓梯上走了下來。

“你們快出去看看——那些行尸推著攻城塔過來了！”

不僅是洛基和艾莉克斯，一起休息的士兵也感到一陣詭異。

“行尸……攻城塔？”

他們跑到了城墻之上，發現事實就是如此。

城墻上，無數火把的光芒將整段工事照亮，保證士兵和民夫們能夠暢通無阻。

但在對面只有一片迷霧……城墻上時不時射出的火箭和光彈短暫驅散了黑暗，才讓塔樓上的守軍看清自己的敵人。

都說人越老越精，作為一個存活了上百年的吸血鬼伯爵，曼弗雷德會一點工程學原理……洛基覺得那還是情有可原的。

那些高度完美契合城墻的攻城塔共有五座，由迷霧中被行尸們推出。它們基本由原木構架而成……從側面反映了曼弗雷德并無一個為他服務的工程師。

可是攻城塔就是攻城塔，技藝不如帝國工匠那么精湛，但同樣可堪一用。這些高聳的方塔按西墻靠南一座，東墻靠南一座，整段南城墻三座的分配，朝林中鎮滾滾而來。

如果能讓攻城塔靠上了城墻，行尸、骷髏兵和食尸鬼就會源源不斷地涌來，林中鎮守軍們就要被逼迫和它們進行白刃戰……這就是曼弗雷德所打的下懷。

林中鎮沒有護城河和壕溝，摧毀攻城塔的壓力完全落在了操作投石機的守軍身上。但南城墻算上兩角一共只有三座塔樓，安放的投石機也只不過三架。

和成年人軀干大小相當的巨石被兩名壯漢合力抬起，放置在了杠桿之后……隨著絞盤不斷收緊，在軍士的一聲令下之后，石彈劃過夜幕，落入不斷行進的地方陣地之中。

巨石碾過三四只行尸的身體，在草地上劃過一道惡心污穢的痕跡，將地面砸出了一個巨坑。

敵人們沒有慌亂，甚至可以說是漠不關心。它們沉默著逼近城墻……只渴求鎮民新鮮的血肉。

“……放！！”

投石機命中率感人……知道敵人抵達弓箭可以射達的城下三百米開外，他們也沒能真正摧毀一架攻城塔。只有東邊一架的攻城塔被精確命中石彈砸爛了半邊的木輪和底盤，這才傾倒在塵埃之中。

洛基突然開始懷疑自己加入守軍的選擇是否明智：“我怎么感覺……情況有些不太妙啊。”

艾莉克斯仍然保持著冷靜：“別那么緊張，你也許是第一次，但這座城墻可不是第一次保衛它身后的民眾了。”

“什……我又不是沒有參加過這樣的戰斗！”

洛基的語氣有些不常有的波動，就算是第一次又怎么樣？

因為社會文化的因素，女人常常能夸耀自己的第一次、但男人反而不能以第一次為榮！洛基想到這里時氣得發抖，手腳冰涼，頓時想質疑艾莉克斯三觀是否不正……

但城下騰起的火光重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射手們射出的火箭，點點火星引燃了提前鋪在城外的瀝青——數條火焰組成的屏障橫亙在了攻城塔和城墻之間。甚至直接點燃一座南邊的攻城塔，使其變成了一支熊熊燃燒的十米火炬，在支架燃盡成為紅熱的木炭之后轟然倒塌。

不過其他地方的瀝青被提早或過晚的點燃，仍然有南邊兩座和西南一座攻城塔接近了城墻。

火箭射入塔內……但這點火力完全不夠引燃這些新鮮的原木。

其余的箭矢射向城下簇擁塔樓的行尸和骷髏。少有箭矢能夠直接洞穿它們的顱骨，消滅這些不潔的死者。

這并非是說射手命中率不高，恰恰相反，自由射出的道道箭雨多半都命中了敵人。但要么嵌在了行尸的身體之上，要么從空洞的骨架中穿過，做無用功。

看著趁夜色逐漸逼近城墻的不死大軍，洛基抓著城垛的手有些僵硬起來。

“不會那么輕松了……”

如果“守陵黑橡樹妖”沒有遭受重創，現在一定是一只能無限屠殺敵軍的亡靈，逼那些吸血鬼直面自己的戰爭巨“獸”。

可惜它還要大概兩天時間，才能汲取足夠的養分恢復成可以參加戰斗的狀態。

現在的話……

“咝——隕星之術！”

洛基猛地轉過頭去，從哈娜身上爆發出了巨量的魔力……那是洛基根本無法聚集起的額度。可以斷定，她施放的至少是一個五級法術。

從天邊一座攻城塔的正上方，黑色的法陣不偏不倚地擴散開來——一枚拖著漆黑尾焰的隕石從中劃落，壓向那些寬度和它相對的攻城塔。

就好像一個長方形的紙盒，被人用手從上下兩端用力擠壓。

四根支撐塔身的原木在石塊的重壓下發出劇烈的崩斷之聲，隕石摧枯拉朽地壓毀了全部的塔身，破碎的木片從上至下朝著四周飛落出去，所過之處，無論行尸還是骷髏，紛紛被打入了塵埃之中，粉身碎骨。

隕石最終落入塔底地面之中，巨大質量撞擊大地形成的強烈震感讓站在城墻上的洛基都滑倒在了城垛之上，差點摔落到了城下。

和洛基一起扶著城墻的士兵站了起來，他一時忘了搭弓射箭，轉頭打量著身旁這個眼放紅光的蛇女，牙齒還有些打架：“……好強的威力……就算是城墻也擋不住吧。”

隕石在眼前落下的場面自然令士兵們震驚……對哈娜來說，把坐標設置到他們的頭頂也不會是一件難事。

“哈娜，你還會這么強大的魔法啊……”

她身上洶涌的魔力漸漸平息，然后才吐了吐舌頭，陰笑著望向了洛基……

“看到了嗎？這才是真正的‘魔’法，與你們的法術截然不同。”

洛基撓了撓后腦勺：“不……根本就沒有什么差別啊？除了多了的點邪光特效，根本就是普通的隕石術嘛——不過能用出來就很強了。”

“嘖……”

哈娜滿臉不爽，懶得和他多說什么。

“等等，還有兩架攻城塔……哈娜你也能解決掉嗎？”

“這是你請我吃那條精靈龍的報酬……現在我魔力不足，除非有哪位魔法師自愿獻身，讓我滿足一下胃口。”

露可可聽到兩人的對話，尷尬地笑了笑，手里不斷射殺靠近著城墻的吸血鬼的奴仆：“別再提精靈龍了……那些亡靈隨時會沖上城墻耶！”

“……雖然也要保存實力，但解決那些攻城塔是當務之急。”

哈娜甩甩尾巴走向塔樓的方向，只給洛基留下了一道倩影：“我說過魔力不足了吧……讓他們多犧牲一點吧，我的魔力不能降到危險水平。”

她的桀驁不馴令洛基頭疼。

一座攻城塔一旦靠上，就相當于曼弗雷德已經占據了一座城頭……想要將敵人趕出攻城塔的難度無比巨大。

他正想著要不要靠契約勒令哈娜施法破壞其他攻城塔時，一道長長的烈焰點亮了半個林中鎮——不知道是哪位法師的魔法，從城頭噴射出的火龍點燃了已然逼近至極限距離的木樓……

在一片火光之中，無數燃燒著的骷髏和食尸鬼慘叫著從塔上跌落。烈焰之中，即便是武裝到了牙齒，準備沖向城頭大開殺戒的死亡騎士也不能幸免……魔法引燃的高溫熔化了黑鐵鑄就的鐵板，將曼弗雷德刻入它們靈魂的烙印，連同它們的靈魂本身一道焚毀——

五級法術“龍息術”噴射出持續了十秒以上的白熱化魔焰，將靠近南城墻的最后一座攻城塔燃燒殆盡。

現在唯一放下跳板，接上城墻的，只有他們西南方的第五座塔樓了。

“吼——”

洛基的視線里，食尸鬼步兵揮舞著木棒從打開的攻城塔中傾巢而出，沖向了城頭的守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