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盛見問,上前一步道:“本將便是徐盛,田將軍有何見教?”
沒有叫自己田狐貍,看來有戲!
田峻心中暗笑,口中卻說道:“徐將軍很久沒有回瑯琊老家了吧?可知家鄉父老過得如何?”
這明顯是炫耀自己對百姓的仁德善政!
不過,田峻有炫耀的資本,徐州百姓在田峻的諸多善政之下,確實過得豐衣足食,這是不爭的事實。
徐盛的老家在瑯琊,對家鄉的情況當然是知道的,大概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不叫田峻為田狐貍的。
如今聽田峻提起自己的家鄉,徐盛便向田峻抱拳道:“承蒙田將軍仁德,才使得徐某的家鄉父老皆能安居樂業,在此謝過將軍。”
看到徐盛不是很排斥自己,田峻又接著說道:“江心島上,應該有不少在戰場受傷的將士吧?田某本次帶來了一些治傷的青霉素,人命關天,還請徐將軍不要拒絕。”
徐盛愣了一下,沒想到田峻會提起送藥之事。
現在的江心島上,確實有不少傷員,藥材……比糧食更緊張,早就用盡了,很多受傷的將士因無藥治傷而正在等死。要是有治傷神藥青霉素,那很多傷兵就能活命!
但是,雙方互為敵人,擅自接受敵方饋贈,那可是很容易被人詬病的,會有通敵之嫌。
想到這里,徐盛也不敢貿然答應,便回頭看向左右將校,見大家都是一副期盼之色,才又轉過身子,向田峻道:“戰場爭斗,受傷在所難免。不瞞將軍說,島上確實有不少傷員,而且藥材早已用盡。田將軍若能送些治傷神藥,徐某……就先代那些受傷的弟兄們謝謝田將軍了。”
說罷,徐盛鄭重地撩起衣甲,對田峻深施一禮。
田峻站在船頭之上,以手虛扶道:“文響不必客氣,戰場爭鋒,各盡全力,是為本份。戰場之外,救死扶傷,亦是天道。”
說罷,田峻讓人放下小船,讓幾名士卒將滿載藥品的小船劃向小島。然后也不墨跡,令槳手們踏動輪槳,竟自……揚長而去。
徐盛目送田峻的戰船離開,默然無語。
部將鮑昌道:“島上缺糧,將軍何不問他要些?”
“不可!”徐盛道:“糧草乃軍中機密,斷不可讓敵軍探知虛實。若田峻知道我們缺糧,必來進攻。”
“可是,可我們現在這樣,也不是辦法。”鮑昌道:“每天喝一頓稀粥,也堅持不了幾天。”
“能堅持幾天是幾天吧。”徐盛道:“先將藥品搬回去,給受傷的兄弟們救命吧!”
說罷,徐盛頭也不回地往回走,一邊走一邊說:“讓制做木筏的兄弟們停下來,不要做木筏了,省點力氣吧!”
不做木筏了?
眾將校面面相覷,似乎若有所悟。
田峻的座艦上,太史慈和王門都有些困惑。
本來以為田峻是來勸降的,沒想到,田峻半句勸降的話都沒說,只是送了一些療傷的藥品就“打道回府”了。
太史慈忍不住問田峻道:“將軍何不勸降之?”
田峻笑道:“徐文響忠義之輩,非言詞可以打動。”
太史慈又問:“那為何又送予藥品?”
田峻大笑道:“島上之人,乃吾囊中之物,死了殘了,都是本將的損失。”
太史慈道:“將軍何時攻島?”
田峻道:“再有幾天就過年了,年前年后,本將不想打打殺殺。”
太史慈和王門大致猜到了田峻的想法,不過,見田峻不說,便也沒有再問。
第二天,田峻依舊讓將士們駕船來到江心島邊,在與徐盛等江東將校們見面之后,田峻又問道:“時值隆冬,島上江風浩浩,冰寒刺骨。本將這次給江東將士們帶來了不少冬衣,還請徐將軍不要嫌棄。”
徐盛本想拒絕,但想到江心島上確實風大酷寒,便有些猶豫不決,又轉頭看向身后一干將校。
部將鮑昌道:“不少將士們都患了風寒。就算是要做戰,也是風寒好了更有精神和力氣。”
徐盛聞言,也覺得頗有道理,便欣然接受并代表江東將士們向田峻致謝。
田峻心中暗樂,命王門從儲備物資中拔出一萬件冬衣,給徐盛送去,然后依舊如昨天一樣,辭別徐盛等人,駕船離去。
第三天,已是大年三十。
不過,田峻又來了,這一次,田峻帶了一千壇美酒,三千斤豬肉。
雙方見面之后,田峻先是讓人將酒肉送到島上,然后對著徐盛及一眾江東將校,大聲說道:“舊歲已盡,新年將至,咱們雖然互為敵營,但卻活在同一個時代,過的是同一個新年,迎的是同一個新春,愿與諸君共飲,一起除舊布新。”
江東將校聞言,盡皆眼中含淚。
田峻心有所感,也不說破,舉杯敬了三次,乘船而回。
目送田峻的戰船離去之后,江東將校們徹底炸鍋了!
鮑昌情緒激動地對徐盛道:“田將軍如此厚待我等,何不……呃,令人感動啊。”
其它將校聞言,也都道:“田將軍仁德無雙,真是讓人感動。”
鮑昌及眾將校的心態,徐盛心知肚明,只差沒有說出“何不降之”這四個字了!
徐盛心中暗自苦笑,這是半推半就地入了田峻的坑了:所有江心島上的江東將士,包括自己在內,都無知不覺地走進了田峻挖好的坑中!
——坑人于無形啊!
那些用了田峻所送“神藥青霉素”的傷員們,心里已經刻下了對田峻的恩情;那些換上了田峻所送冬衣的將士,他們的身體和他們的心,都已經被田峻給溫暖了。
而在這新年之即,這些送來的酒肉,更是會奪走這些“餓荒了”的江東將士的心!
這仗沒法打了,再倔強,也……堅持不下去了!
徐盛心知是計,卻也是無可奈何,只好問眾將道:“你們是如何想的?”
眾將聞言,皆默不做聲,只是眼巴巴地看著徐盛。
徐盛心中了然,這是因為自己平素治軍極言,無人敢說出“大逆不道”之言。遂笑道:“我們今天議事,不論說的什么,都不予計較,盡管暢所欲言便是。”
話音未落,部將朱檢便道:“非是我們想要背叛孫將軍,確實是因為如今形勢逼人。我們早已糧盡,就算是喝稀湯,也堅持不了三天了。而孫將軍,現在恐怕已經自身難保,更不用說前來相救了。田將軍如此仁德,何不……何不降之?!”
徐盛苦笑一聲道:“我能說“不”嗎?”
眾意難違,答案肯定是“不能”。
但將校們都沒有說話,依舊都是眼巴巴地看著徐盛。
徐盛也沒有說話,只是轉過頭去,默默地看向那浪濤翻滾的長江。
江風如刀,凜冽刺骨。
鉛云似幕,低垂滄茫。
有片片白絮飄灑著從天而降,下雪了,好大的雪!
請:m.booktxt.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