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人人都是棋子

海獅城度假酒店二樓的清幽會所，悠閑的午后時分，吧臺前清靜無人，并不大的角落里，只坐著兩個老爺們兒。陳武和手下王強各自端著酒杯，輕輕一碰。

說是手下，但王強的軍銜，已經趕上了陳武。

李俊國死后短短數日，海獅城里幾乎所有的官員都有職務上的變動，個別關鍵位置上的人更是大大小小都升了官兒，唯獨陳武這個風紀處的一把手仍然肩上只有兩杠兩星，這就非常耐人尋味了。在不少人眼里，陳武掉出“海獅城預備統治階層”序列這件事，已經算板上釘釘。

王強看著陳武肩上的星星，眼里有幾分藏不住的得意。

陳武如果下來，自然他就上去了。

接班的幸福，來得如此突然，簡直是意外之喜。

這一切，居然是多虧李俊國被人暗殺。

所以人生的際遇啊，你追是追不上的，這種事，只能靠等。

王強仰起頭，把整杯酒灌下肚子，表面上仍然對上級客客氣氣，但說話的口吻，已經有點控制不住，對陳武失去了以往一直以來的恭敬和拘謹，很自然地笑道：“老大，別想那么多了，事情都過去了。李將軍已經下葬，戒嚴也解除了，咱們往后該怎么過還怎么過。什么真相不真相的，都不如把自己的日子過好、過舒服了實在。我昨天看到兩個長得頂漂亮的小妞兒住進來，就住在馬依依房間的隔壁，要不待會兒咱們上去，代表海獅城部隊慰問一下她們？”

“馬依依……”陳武微微皺眉，眼神明顯亮了幾分，“我說的就是馬依依！”

“哦？”王強臉上頓時露出很淫蕩的表情，“老大，你該不會是想……”

陳武突然打斷道：“馬依依的那個紋身，你查過來源嗎？”

“怎么又說回這件事了？”王強露出一臉不耐煩的糾結表情，滿不在乎道，“老大，過幾天就極冬節了，別這么掃興啊。”

陳武看王強一眼，搖了搖頭，說道：“王強，你根本沒認真查過是不是？”

王強有點不高興了，放下酒杯，板起臉回答：“老大，認真查、不認真查，又有什么區別？無非就是幫上頭辦成他們想要辦的事情，證據重要嗎？證據不重要，能搞出上頭想要的結果才重要，這還是我剛進來的時候，你手把手教給我的。”

“對，是我教給你的。”陳武說道，“但那只是針對一般情況而言，李俊國的死，是一般情況嗎？如果不把事情查明白，你以為你的好日子就能這么容易過下去？”

王強的神色，微微起了變化，問道：“什么意思？”

陳武看著王強，沉默了幾秒，緩緩反問道：“馬依依的那個紋身，居然可以直接召喚出幻靈界的強大生物，你以為這樣的紋身，是隨隨便便一個街邊的紋身師傅，就能搞定的？如果真有這么容易，這個世界早就被恐怖分子攪成一鍋粥了，我們還能有過狂歡月的命？”

王強微皺著眉頭，沒有吭聲。

陳武掏出一根煙叼在嘴里，王強沒伸手幫忙點火，陳武自己拿出打火機點燃，深吸一口，吐出一道長長的青煙，才說道：“那個紋身師傅，被人殺了，死在牢里，死得無聲無息。

我去看過尸體，靈魂被撕裂，連記憶都讀不出來，而且之前調查的時候，我就發現他的某段記憶似乎是被人封鎖了，非常高明的手段，全世界能做到這點的人，我相信最多不會超過十個。這十個人里，有兩個是東華國的情報專家，壓根兒不可能，剩下的，全都是獵魔師工會的專職獵魔師……”

“等下！”王強驚慌打斷道，“你不會是懷疑……”

“我沒有懷疑，我只是做了個推斷。”陳武很直接道，“馬依依確實是想殺李俊國的，但結果她沒殺成，李俊國死在了耿江岳手里，我認為這只是個意外。我甚至懷疑，馬依依也是被在不經意中，中了某些人的招，才會那么沖動地去找李俊國拼命。

我只是假設了一下，不管馬依依的計劃是否成功，某些方面，肯定都是能從中得到好處的。如果馬依依刺殺成功了，那么被召喚出來的那只幻靈界生物，會不會老老實實回去，如果那只怪物來了就不走，這個屁股又得靠誰來擦？而哪怕馬依依刺殺失敗，那只怪物也照樣是冒頭了。有沒有可能，馬依依刺殺李俊國只是一種看似合理的手段，但幕后的人，真正的目的，卻是把怪物召喚出來，它們好坐收漁翁之利？”

王強直愣愣盯著陳武，目瞪口呆：“老大，你瘋了吧？召喚那種怪物出來，誰能獲利？就算頂尖獵魔師出個任務，也才多少勞務費啊？犯得著花這么大的功夫？”

陳武冷笑道：“勞務費？你跟我這么多年，眼皮子還這么淺？”

王強不服地微微皺起了眉頭：“不然呢？”

陳武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低下頭，隨手在吧臺的柜面上點了幾下。

一聲輕響，兩人身旁墻壁上的顯示屏開啟。

安靜的角落里，頓時響起了解說嘻嘻哈哈的聲音。

陳武指著電視里的節目，說道：“今天是全球玄秘職業聯賽的總決賽，東華隊對戰希伯隊，這場比賽打完，以后就沒有了。你知道光是這一場比賽，能拉動全球多少經濟總量嗎？”

王強道：“很多。”

“對，很多。”陳武道，“每年的全球玄秘職業聯賽總決賽，能拉動全球GDP零點五個百分點，一整個賽季下來，玄秘職業聯賽對全球全年GDP的貢獻，能達到2以上，知道是多少錢嗎？超過四萬億東元！能買下兩個海獅城！”

王強看陳武說得這么激動，不禁有點莫名其妙，問道：“那又怎么樣？”

“怎么樣？”陳武呵呵笑了笑，“玄秘職業聯賽結束，全球消費市場缺了這么大一塊盤子，就必須得有新的盤子頂上來。上面我們不認識的某些人，肯定是已經達成了交易，才會允許這件事情的發生。停掉一個項目，然后開啟另一個項目，原因永遠都是再簡單不過的，因為另外一個項目，更特么掙錢。那么另外一個項目，又是什么項目？”

王強想了想，有點智商下線地搖了搖頭。

陳武嘆道：“當然是新玄秘職業聯賽，真人賽。”

王強微微點頭：“有道理。”

“不止是有道理。”陳武道，“關鍵是這件事和海獅城的關系，你覺得海獅城在這件事上面，怎么樣才能分到好處？又或者說，海獅城的某些人，能利用這件事，分到什么好處？”

王強越發聽得云山霧罩，喊道：“老大，你到底在說什么啊？”

陳武看著王強傻乎乎的樣子，也不知道他是真傻還是裝傻，呵呵笑了笑，端起酒杯，仰頭把酒一口喝干凈，然后把抽了一半的煙頭扔進酒杯里，站起身道：“有人想賣國換好處，到時候吃虧的，就是我們這些人。我猜另外一些人，如果不達到目的，是不會罷休的。就算沒了馬依依，早晚也會有張依依、王依依、李依依。

王強，做人吶，眼光要放大一些，不然真正的大事情，你就只能等到事情發生了才能搞明白，那樣的話，你和普通人又有什么區別？行了，今天這些話，你能聽懂就放在肚子里，聽不懂也就算了。反正……你看著吧。我覺得海獅城變天的事情，不會太遙遠了。我已經向軍部申請了退伍，等極冬結束，我就移民去貝馬城。咱們兄弟一場，老哥我能說的，只能跟你說到這里了。你自己以后小心，保重了。”

陳武拍了拍王強，大步離開。

午后的海獅城，突然沒了陽光。一朵厚厚的云彩，遮住了海獅城上方的整片天空。陳武走出海獅城度假酒店，南城喧鬧的酒店大門口，看著已經恢復勃勃生機的海獅城南區，微微唏噓地嘆了口氣。沒過一會兒，一輛出租車，就穩穩停靠在了他的面前。

陳武淡淡然地坐進去，摘掉了自己肩膀上的的軍銜章。

出租車的車門緩緩合上，隨即慢慢加速，朝遠處駛去。

開出大概三十米后，海獅城的南城商業街上，猛然響起一陣劇烈的爆炸。

商業街上，慌亂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哇！姐姐！樓下有輛車子爆炸了！好嚇人啊！”海獅城度假酒店頂樓套房內，一個頂漂亮的美少女站在窗戶前，驚訝得大呼小叫。

小紅走到窗戶前，看著樓下不遠處，那輛濃煙滾滾的出租車，輕輕搖了搖頭，然后直接拉起窗簾，教訓小美女道：“豆包小朋友，這種場面少看，小心晚上睡覺做噩夢知道吧？”

豆包嘟嘟嘴，一臉好奇地隔著窗簾的縫隙向樓下偷瞄。

就在她們房間隔壁，馬依依和老嫗站在窗戶前，面色麻木。

“又一個。”老嫗淡淡道，“今年不太平啊。”

馬依依把一張便箋交到老嫗手里，淡淡道：“無所謂了，反正跟我都沒關系。”

老嫗接過便箋，看了眼上面復雜的圖案。

馬依依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老嫗收好便箋，退后一步，向馬依依鞠了一躬：“謝謝你。”

馬依依面無表情，只是注視著樓下。

老嫗靜靜離開。

片刻后，房門咔嚓一聲，輕輕關上。馬依依忽然一陣眩暈，很奇怪地眉頭一皺，自言自語道：“見鬼了，我是什么時候把那個圖案背下來的？”

半小時后……

海獅城監獄地下四層，6號幻靈界破口外的營地里，徐震腕表一動，隨開一看，上面的消息，只有短短四個字，卻讓他腦海一空，仿佛有什么東西，被抽出了身體。

“陳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