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座,整個西區都淪陷了,所有守備力量全都被委員長抽走,還活著的軍警情報特務人員,一概調去了東區,北區的預備役估計也全都已經在委員長的控制中。還有海獅突擊隊,本來駐扎地就在二號樓里,委員長手里差不多握著海獅城所有剩下的牌……”
海獅城市常局及港務局地下,一間如同微縮版一號樓戰略指揮中心的房間內,李光明仍和平時一個打扮,聽洪一默說著海獅城內的戰況,墻上的時間,指向12點15分。
李光明默默地看著眼前的屏幕,大屏幕上顯示,一支數千人規模的部隊,正在向北城26號超級大樓廣場前集結,雖然戰斗力相當于沒有,相比怪物的數量也可謂杯水車薪,但李誠誠在這種環境下所顯示出的動員力和軍隊威信,仍然讓李光明眉頭緊皺。
自己真的要被時代所拋棄了嗎?……不!絕不是現在!
城市生死存亡之際,李光明的心思,卻仍然只在李誠誠一個人身上,眼神驟然浮現出的兇光,那毫不掩飾迸發出來的殺氣,讓洪一默和他的跟班女上尉,齊齊打了個哆嗦。
洪一默的說話聲戛然而止。
房間里一陣沉默,李光明忽然問道:“南區呢?港口設施都還完整嗎?”
洪一默松了下領口,額頭上有點細汗,說道:“港口設施沒問題,都在城墻外面,沒有受到怪物的影響,不過南區差不多也完全淪陷了。只剩下極少數人還在抵抗,大部分人都躲進了掩體里,不過大樓被攻下只是時間問題,這次的怪物種類非常齊全……”
“可以了。”李光明一抬手。
洪一默立馬閉嘴。他靜靜地陪在李光明身邊,看著李光明將屏幕的觀察角度切換到一號樓的視角,聽李光明說道:“我弟弟,剛剛向希伯聯合國和中南軍協發出了求救信號,希伯聯合國一口拒絕,中南軍協說要三個小時的準備時間,一默,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洪一默道:“這說明我們至少得想辦法抵抗三個小時乃至六個小時,但是海獅城目前,并沒有這樣的作戰實力。局座,是要準備撤離嗎?”
“撤離?撤到哪里去?我李光明離開海獅城,還是李光明嗎?”李光明冷冷一笑,“我這個傻弟弟,他以為借到外部的力量,以后就能在海獅城里為所欲為,簡直是與虎謀皮,幼稚!
現在你看到了,希伯聯合國只想要好處,不想付出任何代價,中南次大陸聯盟呢,只想消耗我們,然后找個機會,把我們徹底并吞了。要是沒有我李光明攔著,早十年、二十年之前,國際上就沒有海獅城的名字了!海獅城的國土只有東華國的十萬分之一大,人口只有東華國的百分之一都不到,全球經濟指數排名,卻在280多個國家和地區中排到第35位,李誠誠以為這背后是誰的功勞?是因為海獅城這片地方風水好嗎?放屁!
我們的先輩們來到這片土地的時候,這里只是一片臟兮兮的長滿雜草的荒地,是我們這么多代的奮斗,才把海獅城變成今天的樣子。但是我弟弟這個笨蛋,卻為了自己的一點小心思,就把海獅城積攢了這么多年的家底,拱手讓出去。你說,他該不該死?”
洪一默額頭上的汗珠,刷一下就滑了下來。
“屬下……屬下聽局座的。”
“很好。”李光明看似已經糊掉的雙眼,又發出了年輕時的那種光芒,“你馬上去召集一五零部隊全體成員,你親自帶隊,去一號樓走一趟。”
洪一默心頭一跳:“局座,現在嗎?……”
“當然,不然難道還有比現在更好的時機嗎?”李光明嘴角微微上揚。
洪一默的心跳越來越快。
就在這時,李光明突然又改了口:“等一下!”
洪一默循著李光明的視線望去,就看到一小群人,在一大堆怪物的追趕下,朝著一號樓跑去,李光明操作著機器,拉近視角,洪一默一眼便認出來,這群人是李誠誠的家眷。他的大夫人和三房小老婆,年輕的李俊成,以及兩個嫡出的女兒。七個人在二三十個保鏢的守護下,快步跑到一號樓前。一號樓堅實的大門緩緩開啟,一群人驚險沖入樓內。
幾十個士兵站在樓門前火力掩護,朝從天上飛下來的巨型怪鳥瘋狂射擊,卻堪堪只能射穿怪物們的防護盾,下一刻,脆弱的身體便被從天而降的怪物一爪捏碎。士兵身后的大門,緩緩落下,十幾只怪物怒吼著沖進去,巨大的體型,被大門壓住一半,發出痛苦的嘶吼聲,卻也以其強悍到變態的身體,卡住重大數百噸的大門。
怪鳥身后越來越多的怪物,悍不畏死地從門縫下面進去,只是短短十幾秒,李光明和洪一默,就親眼看到上百只至少侯爵級別的怪物,沖進了樓內。理論上,上百只侯爵級怪物,只要出動上百個星耀級高手就能解決,但在真實的戰場上,賬永遠不是這么算的。
想要輕松解決上百只侯爵級怪物,最低標準,也得來三五十個王者級獵魔師才夠用,可海獅城里,現在掰著指頭能數出來的王者級高手,總共也就四個人。
洪一默、徐震、莫尼,以及李誠誠本人。
一號樓里一下子闖進這么多怪物,那后果,基本已經可以下定論了。
“局座,還要派人嗎?”
洪一默望向李光明,微微顫抖著問道。
李光明緊閉著嘴,沒有回答。
兩個人站了足足七八分鐘,從西區跑到東區的怪物越來越多。
一號樓的廣場前,越來越多的怪物涌入樓內。
李光明捏緊著拳頭,神情緊張地看著屏幕,也不知道是盼著李誠誠死,還是希望能看到李誠誠活。突然間,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只見一號樓里,飛快跑出來一大群人。李誠誠帶著全家老小,身邊跟著上百名全副武裝的人員,以及幾名在海獅城里跺跺腳都能真三震的高級官員,一頭扎進了怪物堆里,朝著旁邊不遠處的二號樓方向跑去。
然而這支裝備精良的部隊,在怪物群面前,依然如同紙糊一般。
洪一默身旁的女上尉,瞪大眼睛,捂住嘴,親眼看到那些“高手”們,在正面應對怪物的時候是多么的脆弱無力,李誠誠一行人拿命換來時間和距離,短短幾百米的路,等李誠誠跑到二號樓的廣場上,身邊的人至少已經損失了一半。眼見著一群人離二號樓的大門越來越近,人數也越來越少,就要全軍覆沒之際,二號樓的樓門突然打開,沖出來一支數量有限的隊伍。
不到二十秒的功夫,這支接應隊伍在大樓前二十來米的地方全軍覆沒。
李誠誠卻帶著殘存的二十多人,九死一生地逃入了二號樓內。
洪一默目睹全程,心跳正加速得跟李誠誠差不多。
過了兩秒,卻見李光明輕輕一拳,敲在了屏幕上,沉聲道:“一默,去二號樓,行動!”
“是!”洪一默胸膛一挺,對李光明想要他執行的任務了然于胸。
順便掃了眼時間,12點30分整。正要轉身去辦大事,李光明眼前的屏幕里,驟然亮起奪目的強光,洪一默下意識撇過頭去,下一瞬間,卻感到整座海獅城,全部地動山搖起來。
遠在南區的市常局大樓,整座樓搖晃不止。
洪一默急忙做出保護李光明的動作,再一看屏幕,眼珠子差點瞪出來,只見一號樓上,冒起一團蘑菇云,整座大樓在巨大的灰塵下垮塌下來,有人居然引爆了樓內的微型核彈!
核彈所造成的沖擊波,在東區掀起了巨大的強風。
幾公里外,排骨所帶領的千把號人,被強風刮得東倒西歪。二號樓地下監獄里,犯人們驚疑不定地從床上跳起來,跑到鐵門口把住鐵欄桿。一名剛從幻靈界被拉回來的犯人,趁機鎖住獄警的脖子,一下扭斷,從獄警的身上摘下了鑰匙……
整座海獅城,不論是人類還是怪物,全都陷入一片混亂。
劇烈的顫動,持續了足足半分鐘左右才停下來。
李光明扶著屏幕站穩,怒罵了一句:“李誠誠你個白癡!你是要毀了海獅城的根基?!一默!今晚帶不回李誠誠的頭,你別不用回來了!”
“是!”洪一默大聲回答,立馬沖了出去。
女上尉跟著洪一默一路狂奔,沖進市常局大樓地下二層的一間會議室里。
洪一默跑到會議室中間的一張桌子前,打開桌子內嵌的電腦,急急忙忙輸入一串指令。
一條海獅城最高級別的信息,向外發出。
女上尉看著洪一默,胸脯起伏地問道:“長官,什么是一五零部隊?”
洪一默轉頭看著她,喘氣道:“局座最后的王牌。”
女上尉微皺眉頭,欲言又止道:“可人都要死光了,為什么還……”
“還要窩里斗是吧?”洪一默笑了笑,“因為李誠誠今晚死掉,比他今晚活下來更重要。李誠誠今晚不死,他今晚活下來也沒意義。對局座來說,權力就是生命。”
女上尉急道:“可海獅城都要沒了……”
“海獅城永遠都不會沒的,土地和生意就在這里,怎么會沒了呢?”洪一默看著她,緩緩說道,“局座跟我講過一個道理,海獅城這樣的小地方,活著靠六個字。有理,有力,有節,只要國際名義上還有我們的名字,其他力量想要吞并我們,就得找足夠的理由。我們要保全自己,自己手里就得有足夠的力量。想要活得舒服、活得長久,明面上的一切,就得按規矩來。
現在局座還沒退休,就算海獅城的人全都死光了,他也是海獅城的合法領袖,是國際上的所有國家和組織都得承認的,這就叫有理。怪物哪怕摧毀了我們的城市,殺光了我們的人,但只要有大義在手上,人口可以移民進來,國家組織可以重新構建,海獅城的產權在海獅城人民還市民的手里,而海獅城的市民當中產權最多的,就是李家,李家人死光,局座順理成章繼承李家所有的產業,不管是國家軍隊還是雇傭兵,都能重建,這就叫有力。等到戰后一切重建,只要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國際公約和國際法做,讓所有國家都挑不出毛病,讓海獅城的老百姓都能服服帖帖,這就叫有節。只要局座不死,只要我們的步驟不亂,誰都別想趁亂渾水摸魚,最慢二十年,海獅城就能恢復元氣。”
女上尉打斷道:“那然后呢?”
“然后……我們就能幸福地生活下去了!”洪一默突然上前一步,給了女上尉一個長長的熱吻,說道,“等這場仗打完,我們就結婚生孩子,生一堆!把海獅城沒掉的人全都生回來!”
女上尉被洪一默吻得滿臉通紅。
會議室外,忽然有人敲了敲門。
荷爾蒙咳嗽一聲,帶著芙蓉酥走進來,敬了個禮。
“一五零特別部隊,大尉何猛前來報到,請指示任務。”
芙蓉酥也敬了個禮。
“一五零特別部隊,大尉蘇芙蓉前來報到,請指示任務。”
洪一默慢慢放開了懷里的姑娘。
五分鐘后,會議室里人員齊集,打扮各種各樣。穿白大褂的給耿江岳發過小視頻的醫生中校,穿西裝的為耿江岳辯護過的律師老牛,穿便服的賣過便宜軍糧給耿江岳的大樓小賣部老板……洪一默感慨于李光明的城府,這樣一支大隱隱于市的部隊,能藏三十年也是夠讓人佩服的,只是看這群人走形的身材,戰斗力實在有點不好保證。
“應到150人,實到150人,請指示。”
最有軍人樣子的荷爾蒙,在隊員集齊后,淡淡說道。
洪一默喉結一動,深吸一口慪氣:“局座口諭:二號樓,目標,李誠誠。”
話音落下,房間內安靜片刻。
下一瞬間,所有人齊刷刷神色一正,立正敬禮。
眼中沒有哪怕一丁點的猶豫和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