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早上冗長又不可或缺的會議,耿江岳匆匆回到天京市醫院,安安和小光耀居然都已經吃完躺下。看小家伙睡得香甜,耿江岳都沒敢太大聲說話。壓著嗓子跟安安講了兩分鐘,就滿心愉快地閉上了嘴,看著娘兒倆一起慢慢睡著。然后就這么傻乎乎地守在床邊,干坐了至少有四十來分鐘,直到收到一條壯壯發來的短信,才終于出了門。
從醫院樓頂出來,照著天京市的地圖,耿江岳開啟隱身狀態,一路在空中移動,五六分鐘后,最終降落在天京大學隔壁的第一玄術研究局附近的一片幻靈界植物試驗田內。
落地后又同時開動飛雷神和天心通,過了兩三分鐘,最終從一顆長得奇奇怪怪的果樹枝椏上,摘下一顆已經被劃開一道口子的會咬人的果實。然后掰開那果子的嘴,硬摳出一個已經被浸得粘乎乎的紙團。打開紙團一看,一面是打印的課表,另一面則全是手寫的,還特地寫成“規范體”,連筆跡都控制得小心翼翼。
三十多個專家的名字和聯系方式縮在一起,不過巴掌大小。
耿江岳微微一笑,隨手捏死手里的水果,捏出一團墨綠色的漿液,惡心得要命。然后把紙條放進戒指里,瞬間原地消失,走進我的宇宙洗了洗手,下一刻,便又回到了病房。
全程沒有給東華國的監控留下任何實質性的把柄。
唯一值得擔心的,反倒是壯壯。
“怎么放進去的?”耿江岳直接給他發了條短信。
過了幾秒鐘,壯壯回道:“上課。”
這回復看起來似乎是在讓耿江岳閉嘴,耿江岳卻非常默契地直接掏出那張紙團,翻開來看了眼課表,果不其然,這就是壯壯的課表。今天早上最后一節課,寫的是《幻靈植物學》,估計就是趁著上課的機會,偷偷把這張紙條塞進了水果的嘴里。就算被發現了,頂多也就是惡作劇級別的處罰,很容易就能擺脫“賣國”的嫌疑。
“奶奶的,牛逼……”耿江岳嘀咕著,又翻回另一面,飛快掃下來,居然看到兩個熟悉的名字,不禁有些意外。一個付文杰,一個鶴鳴。
尤其是鶴鳴這個貨,居然夠格在天京大學的電子信息專業當實習講師了。
之前還以為他只是個膚淺的學校保安來的……
不過話說……既然是熟人,那應該就比較好勾搭吧?
而且被人逮住也無所謂,生死朋友敘敘舊咋滴了?
就你了……
耿江岳看著鶴鳴的聯系方式,嘴角微微上揚。
然后就在越笑越賤的關頭,腕表突然響了起來。
嘀嘀嘀!
耿江岳手一抖,將紙團扔回戒指,邊上睡著的小朋友,緊跟著就睜開了眼。
“哇!”小家伙很不講道理地張嘴就嚎。
安安睜開眼,忙把小光耀抱起來,嘴里小聲哄著,轉頭又遞給耿江岳一個“你干毛”的不善眼神。耿江岳無辜得很,指了指腕表上東華國外交部發來的信息,正要解釋時,在外間的休息的月嫂匆匆跑了進來。見到神出鬼沒的耿江岳,小月嫂趕緊彎腰行禮,喊了聲耿總理好,然后才小聲問安安道:“安小姐,有什么需要嗎?”
“應該沒有吧,我看看尿沒尿……”
安安動手檢查著小朋友,耿江岳已經站了起來,走到了窗戶前。
外交部的聯系人發來的信息,語氣頗為急切,上面寫道:“耿總理,請恕冒昧!我部有要緊事需要您立刻做出回應,已派專車前往醫院。或者您也可自行過來。地址是……”
耿江岳轉頭看看已經開始在學著跟月嫂包尿布的安安,淡淡說了句:“我出去一下。”
“去吧。”安安抬頭看耿江岳一眼,又馬上把注意力放到兒子身上。
耿江岳嗯了一聲,原地消失。
“哇……”小月嫂除了看玄秘職業聯賽之外,沒見過正常情況下這么揮霍靈力值的,不由嘆道,“耿總理好厲害……”
安安聞言,立馬警惕心十足地警告道:“我先說明啊,別打我老公主意,想也不行!”
年齡也就只比安安大五六歲的小月嫂,看著安安圓嘟嘟的臉,略微有點懵。
她也算照顧過不少大人物的老婆或者兒媳婦了,像安安這么直白的,還真是頭一個……
耿江岳從醫院出來,不到五分鐘就找到了東華國的外交部大樓。整整一幢超級大樓,全都是他們家的地盤,看得耿江岳忍不住直呼果然大國就是大國。哪像海獅城,建國都老半天了,愣是連一個正式建交的國家都沒有,外交辦公室的人現在每天的工作就是吃干飯,搞得老藍這位老同志,連發揮余熱的空間都不存在。
心里默默暗嘆著,耿江岳站在大樓門口給剛才的聯系人發了個信息。不出半分鐘,大樓里就烏泱泱跑出來大一群人,東華國外交部的總負責人黃鳳忠親自下來迎接,既熱情又焦急地把他請上了樓。上樓的過程中,耿江岳就聽黃部長飛快說起蒲鞋市發生萬人游行的事情,明顯是被某股勢力煽動起來的,但東華國政府在某種程度上,向來都對老百姓很遷就,這點跟耿江岳有點像,所以在人家理由充分又拿到游行許可的情況下,自然罵不得、攔不得。
結果沒想到,游行隊伍居然越來越大,現在已經增加到快兩萬人了。在東華國的歷史上,上回出現這種規模的游行,還是三百年前推翻東華皇族的那會兒。查庸大俠那時還在皇家警備隊效力,親手干死過不少游行示威群眾,在他充滿光輝的履歷上,留下過不光彩的一筆。
“我擦,查庸還干過這種事?我還以為他是圣人呢!”耿江岳的注意力明顯跑偏,對東華國的歷史人物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沒辦法,誰讓海獅城的歷史當中根本就沒什么人物值得被研究的,兩百多年來從來出現過什么對全人類有過貢獻的科學家和大師。
如果非要說有什么歷史人物值得研究,無非也就是一代目和二代目,二代目他兒子,二代目他兒子的女婿——也就是人稱四代目的李光明。而且即便如此,在以前海獅城,想要研究上述人物的生平,還得必須在文化部門的監督下。這樣無論跪著舔、抱著舔、倒立著舔,才不至于舔出毛病。但如果是私下研究,那就屬于違法行為了,必然會像馬仲穎那樣被捕。
而事實上馬仲穎也沒說什么太過分的話,他無非也就是說了句:“海獅城的歷史,就是一段簡單樸素的發電史,樸素到不摻雜其他任何東西。僅此而已。”
耿江岳坐牢的時候看到馬仲穎這段話,感覺很難理解。直到現在,才覺得老馬確實觀察入微,這話算是說得相當到位了。
“圣人啊,都是宣傳出來的……”黃鳳忠接著耿江岳耿江岳的話,下意識地隨口一說,但立馬就覺得這話說得不合適,趕緊打住,轉回話題道,“耿總理,先不說這個了,您先看看這個吧。”十五六個人,簇擁著耿江岳,進了外交部58樓的一間大會議室。
耿江岳坐下來,房間里的工作人員,馬上就把蒲鞋市當地的直播畫面放了出來。
航拍角度的畫面上,上萬人走在蒲鞋市的主干道上,居然一點都不顯得擁擠。耿江岳立馬就無比羨慕地說道:“我擦……你們這個路修得也太奢侈了,多少條車道?”
黃鳳忠很有定力,根本不給耿江岳帶跑偏的機會,沉聲道:“耿總理,你看,這些人是剛剛兩個小時前聚集起來的,加入的人還在變多。蒲鞋市到現在還有八千多人躺在醫院里,都是前天晚上的傷員……”
耿江岳立馬打斷道:“等下!怎么還有八千多?神圣光明術失效了嗎?”
“是這樣……”黃鳳忠解釋道,“據我了解,很多從您那兒獲得技能的人,這幾天要么是靈力耗光了,所以目前無能為力,要么就是自己周邊的人都治愈了,就不想再費力氣去救別人。蒲鞋市這個城市非常大,一共有三百多個大型社區,來來回回跑,確實也挺麻煩的。
還有些人就是舍不得用回靈丹,打算留著賣錢的,這種情況下,我們部隊里學會神圣光明術的人不是太多,那治療起來就能力有限,按目前的情況,這些人要全部治好,差不多還得十來天,每天也就七八百人……”
“那我來!我今天就能搞定!”耿江岳聽得有點煩躁道,“就這點事情?”
“不是。”黃鳳忠道,“這只是目前情況的一部分,還不能說是問題。現在這群游行人員的訴求,是希望您能給出承諾。包括蒲鞋市的兩萬億東元要怎么賠償,蒲鞋市死難的一百零六人和他們的家屬……”
“等下!”耿江岳又打斷道,“媽的昨天不是在一百零四人嗎?怎么又死了兩個?”
黃鳳忠道:“情緒失控,變異死亡了兩個。要不是朱星峰教授這幾天一直待在蒲鞋市,搶救回來兩個人,現在的死者人數應該是一百零八個了。”
耿江岳微微皺起了眉頭:“現在還這么容易變異嗎?”
“這個問題,想必除了海獅城能無限量供應解毒劑,全世界其他國家和地區都沒辦法完全解決吧。”黃鳳忠語氣很無奈道,“朱星峰研制的解毒阻斷雙效合劑,目前只能作用到靈力值六百點這條線,六百點以下的人,依然還是很危險的。全世界九成以上的人口,靈力值都到不了這么高,最近提靈丹的價格還在漲,東華國也就是勉強能做到預防。”
耿江岳從黃鳳忠的話里面,貌似品出點不一樣的味道。
提靈丹的價格還在漲……
這是在變相提醒他,不要以為拿著八轉提靈丹就能控制提靈丹市場嗎?
耿江岳當即呵呵一笑,問道:“那他們想我怎么樣?再送點提靈丹給他們?”
黃鳳忠竟一本正經地回答:“這只是其中一條訴求。”
耿江岳愣住了。
這群不要臉的……他們真就敢伸手要啊?
說好的歪國人素質都很高呢?!
耿江岳望向黃鳳忠,語氣不善地問道:“其中一條?那一共有幾條?”
“一共有四條。”黃鳳忠毫不畏懼地看著耿江岳,一板一眼地說道,“第一條,賠償二十億支海獅城規格的全效解毒劑。第二條,賠償東華國兩萬億經濟損失,可以分期。第三條,賠償死者家屬,每戶一千萬東元。第四條,向蒲鞋市市民跪地磕頭道歉。”
耿江岳聽完,久久不語。
會議室里得屏幕上,不知道是有人在操作,還是現場信號突然加強。
抗議的聲音,逐漸變得越來越響。
“還我同胞命來!”“還我同胞命來!”
“還我蒲鞋市防護墻!”“還我蒲鞋市防護墻!”
“約翰希伯萬歲!”“約翰希伯萬歲!”
“耿江岳跪下道歉!”“耿江岳跪下道歉!”
“操……這些人都是傻逼嗎?”耿江岳安靜了兩三分鐘,突然看到有奇怪的東西混進去,忍不住轉頭就對黃鳳忠道,“約翰希伯關他們屌事?這尼瑪也能跟蒲鞋市的情況配合起來使用?這群逼知道約翰希伯是什么貨色嗎,就特么跟著希伯人一起喊萬了?約翰希伯要是能萬歲,這群逼早晚都得死在格子鋪里你信不信?運氣更不好連格子鋪都沒得住你信不信?”
黃鳳忠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很嚴肅地說:“耿總理,他們是怎么理解這些問題的,并不重要。現在的問題是,他們需要您給出一個答復。”
“他們?”耿江岳逐漸有點回過味來了,反問道,“到底是他們需要,還是你們借著他們的舌頭,管我要東西?”
黃鳳忠十分堅定地打太極道:“耿總理,這既是東華國的內政,也是我們兩國之間的外交問題,我希望您能認真處理,盡快給出答復。”
耿江岳盯著黃鳳忠,兩人目光帶電地對峙片刻,耿江岳突然一笑:“能直播嗎?”
黃鳳忠神色一變:“您是想……?”
耿江岳直起他習慣性松松垮垮的腰來,高出黃鳳忠半個頭地看著他:“老子討厭在私底下暗戳戳地說話,朕就喜歡拿個大喇叭,對著全世界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