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一章 凜冬將至(五)

這幾天他所遇到的謎團實在太多，多到總覺得冥冥中有股力量，指引著他朝著某個答案跑去。

那只消失在這片世界中的野生多尾，或許就是解答他某些困惑的重要線索。

耿江岳開啟天心通，將感知力毫無保留地朝四邊八方釋放出去。他迫不及待地想搞清楚自己的小戒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這個世界上存在的外掛，顯然絕不僅僅只有他手里的這套。按照剛才那只倒臉怪說的，最起碼十五年前，就應該已經有類似的東西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并且他還想起來，大概十年前自己第一次見到徐震的時候，徐震也當著他的面說過，從游戲里帶出物品，早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而且還不是幻夢界空間帶出來的，而是直接從普通的腦波電游戲場景里拿出游戲道具。物質和意識之間的邊界如此模糊，理論上講，這根本就是不該發生的事情。除非幻想現實假說不僅成立，而且適用范圍，要比人們想象中的更大。

耿江岳在看不見邊界的濃霧中，召喚出同樣物質和精神邊界模糊的小白，以接近音速的速度，朝前狂奔，很多過往的記憶，如同回放的電影，在他的腦海中掠過。

話說當年他剛拿到外掛的時候，似乎也面臨過和倒臉怪想通的選擇。到底是救夢夢，還是選擇極品武器，去把滿屋子的嚶嚶怪全都干掉？還有那只當時看來簡直無敵的血尸……

如果當時選擇了武器，搞不好結果會和血尸同歸于盡也說不定吧？又或許被血尸帶進幻靈界中，也像那個倒臉怪一樣，被困在什么地方十幾年，慢慢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但如果真是如此，那個把外掛交給他的家伙，品行未免也太惡劣了。

不聽你的就得完蛋？

什么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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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江岳滿肚子腹誹，又忍不住慶幸，自己當時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不管李太虎那天的出現到底是巧合還是安排，至少他現在還活著，而且還活得挺滋潤。

老婆孩子熱炕頭，曾經的愿望全都實現了，而且是超規則實現。

心里如是想著，突然就在這時，一股微弱的靈能波動，從不遠的地方反射了回來。那熟悉的多尾的波動，讓耿江岳立馬將小白扔回了我的宇宙，開啟飛雷神，飛速朝著波動傳來的方向奔去。身后拖出一道五彩的流光，將紅色的濃霧全都驅散開，移動速度，甚至遠遠超出了全速奔跑的小白，名副其實的快得比畜生還畜生。

“吼！”

隨著跟多尾距離的飛速拉近，耿江岳很快就聽到了怪物標志性的吼聲。

遠遠的，濃濃的紅色霧氣中，多尾的身形逐漸清晰。它已經長得很大，超不過有一整棟筒子樓的高度，身后的尾巴，至少有數百條，差不多已經是魏關山死前的鼎盛狀態。很難想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年，居然能在變異后，這么短的時間內，就達到頂尖驅魔師變異后的力量。

看起來……

就好像全世界都在幫他？？？

所以這么說，怪物也有翻身當主角的可能性是嗎？

也對……

世界走向毀滅，也不失為人類歷史的一種結局啊……

只是，這樣的結局，耿江岳不太喜歡而已。

耿江岳在怪物身前三五十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他仰起頭，看著那只怪物在紅霧中抓狂地尖叫，對著空氣，拳打腳踢。

它在生氣。

“奶奶的，最近的怪物都好特么有性格……”耿江岳嘀咕著，身形陡然從地面上消失，下一瞬間，就出現在怪物巨大的腦袋面前，很沒有高手風范地一拳就轟在了怪物的腮幫子上。

巨大到毀天滅地的力量，打得足有一幢樓那么大的怪物頓時雙腳高高離地，整個身體飛出去幾十米遠，轟然摔在地上，壓到幾個籃球場面積的花花草草。

然后不等它爬起來，耿江岳就已經再次到了它跟前。

他掄起王八拳，打樁機一般揮出殘影，幾十上百個拳頭對著它的臉，兇殘不斷地狂砸下去。

怪物被耿江岳揍得毫無還手之力，躺在地上起來，身體一震一震，一道道黑色的靈力，像漏了氣似的，硬生生被耿江岳打出身體。那巨大的體型，也隨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回去。

半分鐘后，耿江岳抓著怪物的雙腳，將它面朝地，狠狠往草地上一掄。

掄完后立馬立馬退后十幾米遠，小心觀察。

過了幾秒，前方的煙塵中，一個普通人大小的身影，像一個被校霸同學欺負完的孩子，慢慢從地上站立起來，一邊發出凄慘的哭聲。

“嗚！嗚嗚嗚……啊啊啊啊啊！”

耿江岳不禁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拳頭，反省道：“是我做得太過分了嗎？”

那個身影聽到耿江岳的話，哭聲戛然而止。

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膽戰心驚地，穿過濃霧，朝著耿江岳走過來。看著對方那害怕的步伐，耿江岳一時間居然生出了一絲疑惑——媽逼的，到底誰才是怪物？

然后就在多尾男孩從紅霧中走出的剎那，耿江岳立馬就有了答案。

果然對方才是怪物！

縮小了的多尾，還是多尾，渾身漆黑，身后只剩下可憐的兩根黑線還在搖晃。

但吊詭的卻是，他居然長著一張人類的面孔。

應該就是他變異前的樣子。

雖然怪東西見了不少，但每次見到新物種，耿江岳還是依然忍不住要哆嗦一下。

他下意識大喊一聲：“呔！何方妖孽，報上名來！”

那只多尾茫然地看著耿江岳，突然露出欣喜的神色，大聲道：“你是人類嗎？這里是哪里？這里還是游戲世界嗎？”

“啊？”耿江岳眨了眨眼，不由道，“什么情況，你失憶了？”

“我……”多尾男孩激動地上前幾步。

耿江岳急忙叫停：“站住！我問你答！你叫什么名字？”

多尾男孩楞了一下，有點老實地回答道：“拉馬金，我叫拉馬金，我家是……”

耿江岳打斷道：“你家是從黑鐵城搬過來的，一家四口，你和你爸媽，還有你弟弟。”

“你知道我家？我們……我們是鄰居嗎？我說海獅城，不是，海星城的鄰居……”多尾男孩一邊說一邊繼續往前走，眼里泛著激動的光，“你能帶我出去嗎？我出不去了，我在這里跑了好多天了，到處都是怪物，我都快瘋了……”它說話的語氣越來越失控，聲音也慢慢朝著怪物的狀態改變，變得低沉又陰森。那張人類的面孔也扭曲起來，無意識地吸收起剛吐出去的黑色能量，面孔越來越黑。

耿江岳見這玩意兒怕是要失去意識了，急忙揀重要的問道：“你的游戲頭盔是誰給你的？還有游戲信號，是哪里的信號？”

“路上，我們從黑鐵城來海星城的路上，有個驅魔師送給我的……”多尾男孩囈語似的，口齒開始變得不清。

“信號呢？”

“我不知道，就是那個……和頭盔，一起……”

“那個人長什么樣子？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嗎？”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多尾男孩突然抱住頭，身體吸收身邊霧氣的速度，驟然快了幾十倍都不止。四周的紅色濃霧和摻雜在紅霧中的黑色能量，以拉馬金的身體為中心，形成一個巨大的說不出到底是風暴還是旋渦的東西，拉馬金的身體再次開始劇烈膨脹。身后的黑色尾巴，一根根快速生長出來。而這一次，靈力的強度比剛才還要更加強大出數倍。

如果說剛才這貨的戰斗力，最多只有“一單位的魏關山”，簡稱“一關”，縮寫“1G”，那么眼下，最起碼也有“3G”水平了！然而，它終歸還是走了霉運。因為耿江岳的實力，最起碼也是幾百關，乃至逼近四位數的那種。真的認真打起來，只要想象一下攻擊1和攻擊1000的兩把武器正面硬碰硬對砍會是什么場面，結局就一目了然了。

眼見已經了套出了些許重要情報，而這個多尾男孩，也已經徹底不可逆的怪物化，耿江岳遺憾地嘆了口氣，抬起手來，以指作槍，向那個可憐的孩子，射出了超度的靈丸。

神罰！

靈丸跨越空間，瞬間進入怪物的身體。那正在膨脹中的怪物，漆黑的身體中，忽然有亮光閃爍了一下，由內到外，照亮了它的外皮。下一秒，整個身體便完全僵硬住。

化作冰雕，卡啦一聲脆響，變成成千上萬的冰屑，掉落一地。

耿江岳默默站著，過了幾秒，才輕輕嘆了一聲：“唉……”

半分鐘后，筒子樓401的房間里，耿江岳摘下了頭盔。

剛才的房間，已經徹底不見了。

退出游戲再重新進入，連場景都變成了不一樣的地方。

但那只倒臉怪，估計在現實中的身體，早就成了骨灰，帶回來也不知道該怎么安置，總不能把它養在海獅城的幻靈界野生怪物養殖中心里……

心里算不上有多糾結，畢竟命運這東西，要抗爭，也要順從。

反正耿江岳覺得，這其實沒什么矛盾的。

房間里仍然是紅彤彤的一片。

紅色的霧氣，依然籠罩著整座筒子樓。

耿江岳將頭盔和信號連接器斷開，然后拿起連接器，看了片刻，忽然將連接器虛空一放。

在念動力的控制下，那臺無線連接器，穩穩地飄浮在耿江岳面前。

設備外殼上的小螺絲，一顆顆被擰下來。

機蓋被拆開，露出里面的主板和線路。

耿江岳仔細地看了幾眼，猛然間，神色驟變。

那主板上密密麻麻的集成電路，如果將其中的個別元器件忽略掉，剩下的形狀，赫然就是一個秘術魔法陣！而這個魔法陣的形狀，和十年前他被困在南二島天鯨海景大酒店時，在婉婉被殺的那個密室里看到的那個秘術魔法陣！簡直一模一樣！

“媽的！！”耿江岳緊緊攥住了拳頭。

小戒指的真相是什么，現在無關緊要了。

北極點上有什么，眼下也無所謂了。

目前最重要的是，筒子樓區的這起多尾變異事件，根本就是人為蓄意的！

耿江岳完全可以想象，想這樣的腦波電設備，對方絕對不止送出來一臺。

對方能設備送給從黑鐵城來的難民，就也一樣能送給從摩爾堡來的。能把設備送給進入海星城的人，也就一樣能送給進入貝隆城，乃至送給進入海獅城的。

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針對海獅城的動作。

動機很難說，可是，目標絕對沒錯。

又是十三家族嗎？

耿江岳緊緊皺著眉頭，卻又搖了搖頭。

他不相信十三家族的人，會真的做出這么蠢的事情。

區區幾只怪物，根本就不用他出手，以海獅城的軍力也照樣能處理。而十三家族的動作一旦被發現，他們失去的，就必將是十三個戶口本的生命。

這種賠本買賣，十三家族不會做，赫魯尼家族不會，劉洲成和趙世凱家族也不會。

那么，到底是誰呢？

是想借他的手，卻殺了這些家族？好讓自己上位？

好像也不對。

這么傻逼的設計，這是在侮辱誰的智商？

想拿他耿江岳當槍使，開什么玩笑？

那么對方這么做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

耿江岳默默想著，將眼前的信號連接器，一點點捏成了粉末。

連接器一壞，房間里的紅色霧氣，瞬間就停止了流動。

“果然……”耿江岳敏銳地感覺到環境的變化，輕聲自語。

這些紅霧，根本不是從頭盔里出來的，而是通過這個魔法陣，從那個和幻靈界邊界模糊的幻夢界空間出來的。也就是說，這套機器，就是便攜式的幻夢界空間。

技術含量，高到爆了……

這絕不可能是什么普通的小機構能搞出來的東西。

尤其最近幾年，全世界各個國家都在做賊心虛地主動關閉幻夢界空間，全世界對幻夢界空間的研發投入，基本已經趨于零，在這種情況下，能逆勢而上搞事情的，必然是極大的組織。

顯然這個世界上，有根超級攪屎棍，正在故意把水攪渾……

嘀嘀嘀！

耿江岳想得入神時，腕表上，跳出來一條信息。

是夢標發來的。

“岳爺，爆破組到了。”

“馬上，一分鐘就下來。”耿江岳快速回了一句，一邊攤開手，將大樓中四處逸散的紅霧飛快吸入我的宇宙中，轉化成儲備靈能。能量不多，甚至可以說，很稀薄。但架不住量大，十幾秒鐘的工夫，能吸干最后一點，能量總值居然也高達3600多點，剛好足夠補滿一條藍。

要是烏賊看到，保準羨慕死。

然而在耿江岳眼里，也就那樣吧。聊勝于無罷了。畢竟要不是前些天剛給全市三百萬人派發了終生生物禮物，他現在的儲備靈能，應該有10位數的……

吸收完紅霧，大樓又恢復了原狀。

耿江岳瞬間移動到樓下的302房間里，房內空蕩蕩的，安安靜靜。

沒有人，也沒有那個血尸老爺爺，和那個毒尸老奶奶。

剛才所看到的一切，全都仿佛只是幻覺。

所以……這又特么是什么原理？

耿江岳搖了搖頭，內心充滿對知識的渴望……

片刻后，為防萬一把這幢大樓的所有房間全都轉了一遍的耿江岳，在確認樓里沒有任何活人后，終于從大樓里走了出來。

大樓外面，此時已經圍滿了荷槍實彈的部隊。

老宋、排骨、莫尼，還有朱星峰和熊貓，海獅城的主要指揮官和主戰力，全都到齊。

幾十輛坦克，上百門火炮，炮管密密麻麻地對準大樓。

更遠的外圍，海獅城第一野戰軍、第二野戰軍、戍衛軍團、陸軍機械師、應急警衛隊、保安部警衛團、草藥堂青龍堂武裝隊，密密麻麻三萬多崇阿境界的高手，把這片筒子樓區團團圍住。

就這陣容，唐威來了都得跪下叫爺爺！

“至于嗎……？”

耿江岳嘀咕著，走到擔心受怕站在樓下等了十幾分鐘的安安跟前，把她抱進懷里揉兩下，轉頭吩咐排骨和荷爾蒙道：“筒子樓全部拆掉，海獅城、海星城和貝隆城，全面檢查游戲頭盔，如果發現無線信號連接器的，直接送到我辦公室去，我親手銷毀。莫尼……”

莫尼從人群中走出來，正色道：“總理。”

耿江岳道：“幻夢界空間再撤掉兩千個入口，永久撤掉。”

莫尼不由道：“那就不剩幾個了。”

“三千個夠用了。”耿江岳淡淡道，“圣約翰彼得堡只剩五百個入口還嫌多，他們肯定發現什么潛在的危險了。”

“好，我知道了。”莫尼點頭回答。

朱星峰走上來問道：“發現什么了？”

耿江岳回答道：“有人想搞事，我在樓里找到一個游戲信號連接器，連接器的主板上刻了一個秘術魔法陣，但靶向目標是幻夢界空間，不是幻靈界，見過嗎？”

朱星峰身為前天京大學的博導，一下就聽出這其中的技術含量，不由得滿臉驚訝。

這玩意兒，怎么造出來的？

如果再往前進一步，這分明就是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