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還有人間

司徒南風的目光此刻望向葉無憂，目光平淡，聲音卻是凝重的不起一絲波瀾，如同經歷過無數歲月的滄桑老人，在向孩童問話。

葉無憂做出了回答。

“這世間不曾有仙存在。”

司徒南風眼角之中泛起一絲異樣光彩，但卻是接著厲聲呵斥道。

“一派胡言，你已見過仙人，更是知道一品四境之上則是白日飛升，怎會沒有仙？”

葉無憂似乎沒有察覺到身前老者的神情變化，只是默然作答道。

“神仙也是人，也不過是這漫長歲月中的一個武夫，或是一個修道者演變而來。”

“儒圣從出生便是儒圣么？曾經也不過是個負笈游學的讀書人。”

“道家大真人從開始就是真人么？也曾不過是破舊道館之中的一方小道罷了。”

“活佛從最初就是活佛么？不過是一個貪戀世俗女子美色的假和尚罷了！”

說到這，葉無憂的話語停頓了一刻，隨即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接著開口，聲音淡然卻又堅定無比。

“那么仙人難道就是仙么？究其根本，不過也是與我們無出一二的凡人。”

“只不過，生的早了些，境界高了些。”

葉無憂補充道，話語有幾分嘲弄。

面前司徒南風的臉色，伴隨著葉無憂的話語，逐漸陰晴不定。

“你說仙人不過是與你一樣的凡人？”

司徒南風面色陰沉的在空中踏出一步。

僅僅是一步。

一絲絲氣機自對方身上蕩漾而出，僅僅是氣機，就讓葉無憂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股莫大的無形威壓，就如同一座座連綿不絕的山岳，如同汪洋之上的驚濤駭浪，向著葉無憂陣陣席卷而來。

汗水浸透了已然破舊的青衫，青年劍客的呼吸有些急促，但目光依舊堅定。

事到如今，自己的命運，已經不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可眼前的司徒南風，面容卻是忽而由暗轉晴，臉上不知為何泛起一絲有些奇異的微笑。

這位老者緩緩開口，聲音低沉且怪異。

“你說對了。”

這回輪到葉無憂驚訝了。

司徒南風并沒有在意葉無憂的神情變化，只是在其身旁，低聲笑道，笑聲有些毛骨悚然。

“仙人？自詡為仙？不過是一群酒囊飯袋罷了。”

“老夫的目的，告訴你也無妨。”

“小子，你可聽好了，既然天上那幫自詡為仙的家伙定下重重規矩，如今更是穩坐釣魚臺之上，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時不時垂釣人間氣運，這樣的仙人，要之何用？”

“天上的氣運越雄渾，人世間的氣運就愈發衰落，為何這些年武道高手難尋？早千年反而能有陸地神仙的存在？”

武學書籍愈多，心法愈多，經驗愈充足，可為何后世的武夫卻還不如早年的武夫？莫非真是人天賦不行。

“原因很簡單，那都是因為這人間的氣運，都被天上垂釣了去，只進不出，肆意掠奪。”

這世間，仙凡有別。

凡人白日飛升之后，是去往天上仙宮。

可那天上仙宮，又究竟如何，葉無憂沒有看過，他并不知道。

但在這蓬萊島內所發生的一幕幕場景，卻是無疑將血淋淋的事實展露在了眾人眼前。

天上仙人的位置已滿，如今的飛升，除去個別之外，幾乎都是變為天上仙人的餌料，一身修為剛至巔峰，便身死道消。

司徒南風此刻目光透露著無比的深邃，卻是盯著葉無憂，一字一句的開口道。

“老夫此行，就是要將這天地之間的界限徹底打破，從今往后，不分天上與人間。”

“我要這日月歸行，我要這天地相通，我要天上那幫人積攢無數年的氣運，盡數傾瀉入人間！”

“這，才是老夫的目的所在。”

司徒南風說完，長長呼出一口氣，深邃的眼神之中，卻是顯露著些許坦然。

或許的確如同葉無憂所說，隱藏在心間很久很久的事情，說出的那一天，整個人會輕松不少。

司徒南風的話語顯得有些慷慨激昂，更是深明大義，配合上他如今的神態氣勢，真是如同正義之士一般。

可葉無憂神色卻是一瞬間變得無比怪異。

老實說，對方這番話語，并沒有什么問題。

邏輯也理得通順，前因后果，如今的葉無憂也略知一二。

若是王淵明站在他身前說出這番話，葉無憂絲毫不覺得有何怪異，反而深以為然，無比認同。

可說出這番話的，是司徒南風啊。

僅僅因為這個原因，便讓數千武者白白死去，自這蓬萊仙宮之事傳出，江湖上掀起的腥風血雨，還少么？

仙人垂釣人間氣運不假，可他又何嘗不是收下了這數千武者的氣運？

這樣的人，會如同他話語中一般，為了打通天上人間的氣運去與天上作對？

沒有利益的事情，怎么可能。

所以葉無憂搖了搖頭。

“這不是你的目的，至少，不止于此。”

司徒南風眼角微微瞇起，并不驚訝葉無憂會如此回答。

換句話說，要是葉無憂這小子信了他的話，那才真叫見鬼了。

“葉小子，話只能說到這兒了，你不妨猜一猜，猜一猜老夫究竟要做什么？”

“猜對了如何？”葉無憂不假思索道。

司徒南風微微一愣，似乎沒想過這問題。

但此事并不糾結，他悠然道。

“猜對了，就放你師妹一條生路。”

“好。”

他沒有去問自己的生路在何方。

葉無憂閉上了雙眼，似乎是在思考，但僅僅片刻，卻又再度睜眼，滿是灰塵疲憊的臉龐之上，雙眸卻是清亮。

“你要打破天地之間的界限，讓這天上氣運重新歸入人間，更是要打破天上立下的重重規則。”

“可最終那些氣運，會歸入誰的手中？”

“會歸入人間眾生么？會歸入尋常武夫手中么？”

“不，最終只會被你所收取囊中，你要的不是天上氣運歸入人間，你要的，是天上的氣運，盡數歸于你一身！”

葉無憂聲音沉穩，緩緩開口，滿臉認真。

司徒南風微笑著輕輕點頭，看了眼葉無憂，想了想，又補充道。

“大致沒錯，可就是說漏了一點。”

“什么？”葉無憂不禁問道。

“我要的可不僅僅是天上的那些氣運。”

司徒南風的臉上神色一瞬間變得有些神秘，更是有些奇異笑容。

“還有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