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虎寶寶的出生,也許是最后的修好機會……”
“當初天策府眾人擬定計策的時候,為夫就知道我們會得罪顧天涯,可是我雖然想到了,但是卻認為顧天涯不會太反感,事實證明,為夫錯了。”
“我實是沒有想到,他會把百姓看的那么重,我們為了爭奪大事,需要彌消所有的后顧之憂,所以,不得不把婦孺們趕往河北。”
“當時擬定這個計策的時候,為夫也是舉手表示贊成的,那一次共同商議的二十七個人,恐怕都被顧天涯牢牢的記載心里。”
“夫人,你為什么一直不說話?”
“唉,為夫知道你心里有怨氣,可是,為夫現在后悔也晚了。夫人啊,你覺得咱們房家還有機會嗎?趁著這次顧家的虎寶寶出生,咱們房家是不是該做一些表示。若是這一次不做表示,以后怕是再也沒機會表示了。”
“夫人,夫人你,唉……”
自始至終,一直是房玄齡在自說自話。
一場玄武門事變,崛起了二十多個家族,自古從龍之功,堪稱世間最大收益,核心人物封侯拜相不在話下,即使是邊緣人物也能吃個盆滿缽滿。
比如天策府的眾人,幾乎家家都在長安城里弄到了一處府邸。
封爵。
官職。
田地。
奴仆。
大筆大筆的封賞,財富驟然的暴增。
這本是應該大肆慶賀的喜事,然而長安城里很多人都開心不起來。
或者說,從玄武門事變結束的那一刻他們就開心不起來。
他們得罪了一個不該得罪的人。
房玄齡身為天策府首席謀士,大事成就之后已然被封為國公,雖然李世民暫時還沒有登基為帝,但是已經開始在朝堂上執掌大權,而房玄齡作為做重要的謀士,現在已經開始履行中書令的職務。
大唐三省六部,中書省位列第一,所以誰都知道,以后房玄齡將會是文官第一人。
權已經有了,封妻蔭子也已經有了,但是老房最近卻一直憂心忡忡,終于忍不住把夫人喊到了書房之中。
女眷一般是不允許進入書房的,哪怕是家中正妻也要遵守規矩。
這時代男子主外,家中正妻主內,書房乃是籌備政務的地方,所以妻妾們很少會被允許踏足。
一旦允許女眷進入,基本就是代表有事相商。
而且還得關系到整個家族利益的大事才行。
可惜老房把妻子喊進書房之后,自始至終一直是自說自話,房夫人只是靜靜坐在那里,不管老房說什么都是閉口不言。
“夫人,真不愿意原諒為夫嗎?”
房玄齡十分無奈,語氣明顯變得苦澀。
終于,房夫人緩緩開聲。
“夫君是家中之主,大事您拿主意就成。但是妾身有句話要擱在頭里,希望夫君不要開口說那句讓我去河北的話。”
房玄齡登時更加苦澀,老臉漲紅的道:“夫人你何必如此,夫妻之間非要這么拿話堵人嗎?你明明知道為夫的目的,我正是想要讓你去一趟河北。”
“你想都別想!”
房夫人陡然大怒起來,怒氣沖沖的道:“半年前的時候,俊兒被逐出師門,當時程家的正妻要去河北,妾身想著也跟著一起過去,結果呢,你阻攔。”
房夫人明顯越說越氣,突然伸手把一張桌子掀翻,滿臉凄苦道:“人家程處默被他娘帶著去河北,小家伙天天在平陽公主身邊伺候著,公主心善,看著不忍,所以沒過多久的功夫,程處默重新回歸師門了。”
房玄齡面色惆悵,喃喃道:“是啊,程處默重歸師門了。”
“不止是重歸師門,而且是顧天涯門下首徒,響當當的大師兄,百年之后是能給顧天涯披麻戴孝的人。不管以后顧天涯收多少個徒弟,也不管顧天涯的徒弟將來成就有多大,但是人人都得尊敬程處默,因為程處默乃是開山大弟子。”
“夫人,你消消火行不行,書房里沒有外人,為夫今天隨便你抱怨。”
“我不抱怨你,但我消不了心中的氣,當初程處默和咱家俊兒一起拜師,也是一起被逐出了師門,人家程咬金怎么當爹的,直接讓妻子帶著孩子去河北。可是咱家俊兒呢?你這個當爹的竟然阻攔著。”
“夫人,唉,夫人……”
“夫君你知不知道,俊兒現在每天躲在家里長吁短嘆。夫君你忙著大事,很少管顧孩子,你知不知道,咱家俊兒快廢了,他以前那么喜歡調戲搗蛋的孩子,現在像個垂垂老矣的老人,不知道笑,不喜歡笑,他心死了啊,心死了你懂不懂……”
“夫人,什么都別說了,算是為夫求你了行不行?今次你一定要去河北走一趟。”
“去也行,不是不可以,但是妾身要帶上俊兒,把他留在河北不再回來。哪怕顧天涯不肯收回他,妾身也讓他待在河北,就算在顧家當個奴仆,那也是他一輩子的命。”
“都依你!”
“還有,妾身要動你的賞賜,家里沒有閑錢,但是妾身想要置辦一批糧食,最少要裝滿二十輛大車,妾身帶著一起去河北。”
“嘶!二十輛大車最少得是幾千石糧吧。夫人啊,咱家哪能買得起這么多的糧食?”
“所以才要動用你的賞賜,因為妾身認為這是最好的禮物。虎寶寶滿月之禮的時候,送金送銀的肯定不少人,但是妾身送去糧食,保證讓顧天涯高看一眼。”
“行,依你!”
老房只覺得牙根子都疼,強忍著不舍方才下定決斷。
房夫人終于滿意了,心里的火氣漸漸也小了。
書房里的氣氛稍微緩和,兩口子開始商量送禮的細節之處。
忽然房夫人語帶好奇,小聲問道:“夫君,你覺得長安城里還會有誰家也在做這個準備?”
“還有誰家?”
老房沉吟起來。
他緩緩負手背后,慢慢踱步到門口,目光遙遙看著外面,明顯在謹慎的推測這個事情。
足足良久之后,才聽老房面帶肅重的道:“程家已經放出話來,這次要全家一起出動。今日早朝的時候,程咬金直接上了一本請求休沐的奏章,殿下問他要休沐多久,這家伙張口就說最少三個月。”
房夫人有些驚愕,下意識的道:“虎寶寶的滿月之禮已經不足一個月了吧?”
隨即腦中靈光一閃,脫口而出的道:“我明白了,程家這是要當通家之好,不但要參加虎寶寶的滿月之禮,而且還會留在河北待上一段時日。民間有個說法,小孩出生之后的前三個月屬于剛脫離鬼門關,親朋好友若是能多多的相陪,可以驅走鬼門關里帶來的惡氣。”
房玄齡看了妻子一眼,緩緩道:“這說法雖然不足為信,但它畢竟是民間風俗,程家這么做,是把自家當做顧家的通世之好了。”
房夫人點了點頭,有些羨慕的道:“程咬金這個人做事透著一股子雷厲風行。”
房玄齡嘆了口氣,道:“可惜為夫剛剛進身中書省,我是沒有辦法向殿下請求休沐三個月了。”
房夫人也嘆了口氣,道:“你就算請求休沐三個月,咱們房家也沒資格去做通世之好。顧天涯雖然是個平民出身,可是妾身聽咱家俊兒跟我說過,他那位師尊目光高潔,一般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睛。”
房玄齡有些尷尬,悶哼一聲裝作沒聽到。
他負手站在門口,又道:“除了程家會大張旗鼓,其他人應該不會如此,頂多也就是派出一些家丁,帶上一些賀禮前往河北。所以說,咱家送出二十輛大車糧食算是首屈一指的重視了。”
但是房夫人卻緩緩搖頭,一臉肅然的道:“妾身卻覺得,其他家未必會輕視這個機會。”
說著看了一眼房玄齡,語帶深意的道:“比如長孫無忌,他肯定要借機修好……”
房玄齡先是一怔,隨即面色鄭重搖頭,沉聲道:“夫人這次卻錯了,長孫無忌絕不會派人去河北,誰都可能會去,偏他不可能去。”
房夫人登時怔住,滿臉愕然的道:“這是為何?長孫無忌那么精明一個人。”
老房遙遙看著外面,一臉大有深意的道:“因為他是唯一一個不合適去的人。”
“誰都可以去,唯獨老夫不能去。我若去了,會被顧天涯拿棍子打出來。”
此時長安城外,長孫無忌發出一聲嘆息。
他明顯心情不佳,負手慢慢在田邊走著,看似是在查看剛剛獲得不久的賜田,其實從他眉宇間的郁悶就可以知道他只是出來散心。
長孫家的管事小心翼翼跟在身后。
卻見長孫無忌忽然在田邊停腳,負手看著田地里揮汗如雨的農夫,他再次嘆了口氣,轉頭看了看跟在一旁的管事,問道:“莊子上的農戶,一日要勞作多久?”
那管事一怔,明顯有些不解,下意識道:“老爺前幾日不是剛問過么?您還親自去跟著農戶們干了一整天的活。”
說著停了一停,這才想起要回答問題,連忙道:“農忙時節,農戶干活哪有確切時間,起床就干,累到不撐勁之時才歇,起五更,睡半夜,幾百年上千年都是如此,這樣的日子大家已經習以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