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聶小倩是誰?

萬界諸天皆有陰陽，然以理者秩序不一。

娑婆枉死城有陰司管理，若非放縱少有鬼魂生事。可這妖鬼亂界神道崩壞，冤魂惡鬼隨處游蕩。更有大鬼恃強，追逐小鬼而噬。

雖說陰間本就鬼氣陰森，但這里更顯許多戾氣。

唯有枉死城內的一座大殿周圍，秩序井然無有惡鬼徘徊。

大殿門前有陰兵鬼將鎮守，內堂王座一黑袍巨人端坐。

“可惡啊……好疼……我是誰……誰又是我……”

黑袍巨人似是神智不清，發出一陣陣悶雷似的低吟。

門外的陰兵鬼將戰栗不安，卻也不敢擅離崗位。

“吾乃……此間之主，冥獄之……啊……想起不來，想不起來……”

黑袍人一陣咆哮，狂躁的陰風將黑袍吹起。

無數的人頭鬼影在衣衫下呲牙咧嘴，軀體似乎全部由鬼怪構筑。時不時有人頭回首撕咬，好像將鱗片似的東西扯下吞入。

“對，我要新娘……新娘在哪……為何還不送來……何時尋到我的新娘……上次的不夠好……我要好的……好的……”

枉死城中陰風呼嘯，蘭若寺則龍威浩蕩。

……

青龍盤于殘破大殿之側，樹妖姥姥變成人形跪伏于龍前。

“按你所說，是一只蜈蚣精蠱惑于你，并給了你這個東西……”

敖辰捏著一塊骨頭，毫不掩飾眼中的殺意。

那是一塊龍骨，一塊龍的脊骨。

在對樹妖姥姥進行問訊之前，敖辰已經有了一定心理準備。可看到這塊龍骨之后，還是險些沒把控住心神。

難怪這樹妖可勾連兩界，原來是龍骨的緣故。

“老身也知空口無憑，但事實確實如此。”感受到敖辰的殺意，樹妖姥姥哆嗦成了一團。“自從百年前得到這塊龍骨，老身才……”

敖辰雙目瞇了瞇。“如此說來，你百年前便知黑山是龍族，而且一直謀害于他。”

樹妖姥姥嚇的魂飛魄散。“龍君在上，早在老身修成妖身之前，黑山老爺就已經在陰間了。他是如何身死，以及龍身葬于何處，老身一概不知啊……”

“我沒問你這些。”敖辰聲音低沉：“我問的是，你知不知道黑山是龍族！”

“知，知道……”樹妖姥姥結結巴巴道：“但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以前是真的不知道。”

“如何得知？”敖辰眼睛瞇了瞇。

“之所以知道黑山老爺是龍族，就是因為您手里的那塊龍骨。”樹妖姥姥忙道：

“當年那只蜈蚣將龍骨送我時，本以為是假的。哪怕將其煉入體內，以此連通陰陽兩界，也一直心存懷疑。直到三個月前，黑山老爺首次來陽間見我，龍骨共鳴顯化龍影，我方知……”

敖辰打斷樹妖姥姥，問道：“黑山沒有向你討要嗎？”

樹妖姥姥小心道：“黑山老爺并未察覺，我也怕他發現，一直藏的很好……”

“你還真是敢想。”敖辰道：“極陰之木與陰間相合，但不代表就能適應。更別說取代他成為冥獄之主，你拿什么來承受那么大的業力。”

樹妖姥姥頭垂的更低：“小妖無知，讓龍君見笑了。”

“你不僅無知，更是膽大。”敖辰冷笑道：“送鬼新娘亂黑山心竅，噬其魂體以謀元神。嘿嘿，打的好算盤……”

鬼娶親不是和凡人那樣搭伙過日子，而是一種近似于融合的修煉之法。

娶一個兩個的還能湊合，可要是娶的多了，便等于許多思想意識融在一起。別說什么狴犴后裔，就算換成敖辰過去，也照樣得變成老妖。

樹妖姥姥沒想到敖辰對陰間之事這般了解，徹底放棄了僥幸心理，附身在地磕頭如搗蒜。

“龍君饒命，饒命啊。都是那蜈蚣安排，非老身所謀啊…知道黑山老爺是龍族之后，我便故意拖延，再未送過鬼新娘了……”

“能不能留下你的命，要看你以后怎么做。”敖辰隱晦的威脅了下，又問道：“給你龍骨的蜈蚣，后來去哪里了？”

“前幾天來過一次，說是幫老身去找純陰之體。”樹妖姥姥想了下道：“他似乎有凡間的身份，但老身并不了解。平日里神出鬼沒，不知道住在什么地方。”

敖辰冷哼了一聲。

樹妖姥姥說的應該是實話，那只蜈蚣無疑是主謀。但要說樹妖姥姥完全無辜，自然也不可能。

敖辰暫不打算追究，至少現在不想。能否見到黑山老妖，希望全在這樹妖身上。

對于那只蜈蚣，大概有些猜測。但不急著去找，見黑山老妖最優先。

“有沒有辦法打開陰陽通道？”敖辰問。

方才樹妖企圖遁入陰間，但那是壁虎斷尾求生的手段，和打開通道是兩回事。

“外面打不開的。”樹妖姥姥道：“每次打開通道，都是黑山老爺從陰間施為，我只是在陽間配合。”

“那就聯絡他，打開通道。”敖辰道。

“不行啊，我這邊沒有直接通信的方法。”樹妖姥姥為難道：

“每次都是找到合適的新娘，將鬼氣渡入陰間。黑山老爺滿意才來消息，否則不會輕易理我。三個月前之所以來親見，是因為久未找到讓他滿意的女子。”

“聶小倩不就行嗎？”敖辰有些不耐煩了，道：“在這推三阻四，莫不是還想耍什么花招！”

“聶小倩？”樹妖姥姥茫然無措。“她是誰？”

“？？？”敖辰更是茫然：“你手下那些女鬼，你不知道名字嗎？”

樹妖姥姥慌忙道：“龍君明鑒，老身麾下鬼怪都保留生前本名，其中絕無此人。”

敖辰盯著樹妖姥姥：“真的？”

“真的……”樹妖姥姥用力點頭。

“沒騙我？”敖辰咄咄追問。

“老身句句屬實，不敢欺瞞龍君，更何況這事也沒有騙您的必要……”樹妖姥姥不知道這龍為何執著一個女鬼，有點懷疑是故意找茬。

“若是不信，待到天黑，把那些女鬼招來便知。”看著敖辰那對大燈籠似的龍目，樹妖姥姥哭喪著臉。“我是真的沒說謊啊。”

“知道你沒說謊……但真心希望你在說謊……”敖辰喃喃自語：“你要是沒說謊，我就麻煩了。”

……

在此次的救援任務當中，聶小倩是應劫之人，而不是應劫之魂。

先前敖辰忽略了這點，現在才意識到問題。

時間線和故事里不一樣，他來這個世界太早。

這個時候聶小倩還沒變成鬼。

百年前就開始送女鬼，現在黑山老妖腦子想清醒都難。想要讓他打開陰間入口，只能通過鬼娶親。

可沒有女鬼聶小倩，黑山老妖怎么娶親？黑山老妖不娶親，怎么打開陰間入口？不打開陰間入口，又怎么見到黑山老妖……

“死循環啊……”敖辰有點愁。“聶小倩啊聶小倩，該上哪找你呢……”

……

聊齋志異，卷廿五

陰之妖欲討妻，使陽之妖助選女。謂妻之求高，久覓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