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獸性大發

陰風陣陣，鬼氣森森。如果單純比較戾氣，陽間似乎還要更重一些。

強大的鬼怪大多逃了出去，留在陰間的反而相對較弱。

“黑山老爺座下兵將，在此接迎新人……”

花轎前進沒有多遠，忽聽得一陣哭嚎似的呼喝。

定睛望去，上百陰兵在前方列隊，一位鬼將策馬站在最前。

樹妖姥姥嘆了口氣，不再四下窺探。黑山老妖又不是沒見過，斷不會像龍君所言那般不堪。

或許，大概，是這樣沒錯……

眾陰兵拱衛花轎，速度頓時又快了幾分。形成一股巨大的陰風，呼嘯著奔向枉死城。

敖辰曾和李世民同游地府，對陰間早已沒了那份好奇。更何況這里無陰司管理，處處荒蕪更沒什么看頭。

可是隨著接親隊伍前行，敖辰的心情漸漸有些沉重。

鬼將陰兵開道，沿途無鬼魅敢攔。但是入目所及之處，卻不乏怨靈餓鬼。

有些漫無目的的游蕩，有些彼此互相撕咬。只是途中便這般景象，其他地方更是不難猜想。

“陰間如此混亂，輪回轉生亦難……”敖辰不禁嘆息。“長此以往，陽間豈不成絕地。”

樹妖姥姥懷抱逆鱗察覺神念，接口暗自回道：“雖無陰司，卻有陰規。若鬼魂積累過多陰陽失和，陰間會強行送一部分輪回轉生。”

敖辰想了想，問道：“陰間一直如此，還是黑山失了神智之后這般？”

“一直如此。”樹妖姥姥道：“鬼魂自行轉生輪回，若是尋不到便只能滯留陰間。”

敖辰若有所思：“如你所說，黑山可鎮壓陰間，但并不是合適的陰間之主。”

樹妖姥姥嚇了一跳，忙道：“龍君萬萬不要誤會，老身并無指責黑山老爺之意。只是……”

“不用慌，我明白你的意思。”敖辰道：“但他不合適，你也不合適。你可連通陰陽約束眾鬼，可還需一志堅之人斷善惡往輪回。”

樹妖姥姥心頭一動，忍不住道：“聽龍君之意，是想主持構建陰司？”

“想什么呢？”敖辰沒好氣：“建陰司等同敕令封神，你明白那代表什么嗎？”

敖辰一頓訓斥，樹妖姥姥沒再說話，但心情并沒有沮喪，反而有些激動。

“龍君一定有所籌謀，不可隨意道破……這可是機會，千載難逢的機會……”樹妖姥姥暗自平復心情，眼中閃過一抹決然。

“此番差事必然要辦的漂亮，哪怕……也是值得的。”

接親隊伍一路到了枉死城。

這里是冤魂餓鬼聚集所在，比其他地方更是混亂。看到接親的隊伍抵達，許多鬼魅竟然上前攔路。

鬼將毫不客氣，大刀一揮在前開路。只要有鬼魂在前擋路，只管揮刀斬滅。

就這樣一路斬殺著進了城，最終抵達一處大殿之外。

此處鬼魅極為稀少，空蕩蕩的對比鮮明。

“啟稟老爺！”鬼將下馬跪倒。“新人已到。”

大殿之門轟然打開，一陣陰風將花轎卷起，呼嘯著飛入殿中。隨后大殿門關閉，鬼將陰兵各回其位。

敖辰向前觀瞧，只見一黑袍巨人坐于高臺。身周陰風呼嘯，鬼泣狼嚎。

但即便如此，敖辰依然可察覺些許被遮掩的龍氣。

冥獄之龍，黑山老妖。

“我的新娘，我的新娘在哪……你，就是我的新娘嗎……”

黑山老妖衣衫鼓蕩，發出嘶啞的低吟。

看著黑山老妖的樣子，樹妖姥姥很想說我不是，然后轉頭就跑。

樹妖姥姥不是與其首見，但這大殿卻是第一次來。黑山老妖給她的感覺，也之前所見時不同。

“龍君。”樹妖姥姥小心問道：“接下來該如何？”

敖辰道：“過去，慢一點。”

對于如何拯救這老貨，敖辰早已經有了打算。

不管黑山老妖是如何迷失神智，只要將真龍之氣灌入，不信他不清醒。

簡單，粗暴，有效。

只是對于樹妖姥姥，這個指示顯然有點沉重。

“尊龍君令。”

樹妖姥姥長長吸了一口氣，懷著對未來的美好暢想，毅然決然的走出花轎。

一身大紅新娘衣，頭上也蒙著蓋頭。

黑山老妖頭部是一團黑煙，看不見是怎樣的神態。樹妖姥姥走出來，也沒見他有任何反應。

樹妖姥姥試探性的走了幾步。

黑山老妖依然沒有動作。

樹妖姥姥松了口氣，開始緩慢的靠近。

雖然已經有了覺悟，但真怕會發生點什么。雖然一度養了些女鬼做類似勾當，但她可從來沒親自上陣過。

樹妖姥姥有點后悔，當初應該跟那些女鬼學點東西的。要是業務熟練點，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緊張。

不大一會，就到了王座下的石階前。

“慢點慢點……”

敖辰比樹妖姥姥還緊張。

不怕黑山老妖口味重，就怕一腳把老妖婆踢開。

這里的陰間和娑婆陰間類似，單獨一界另有法則，很多神通都用不了。想要給黑山老妖強灌龍氣，必須靠到足夠近的地方才行。

只要再往石階上走幾步，敖辰便可以放心出手。

但就在這個時候，黑山老妖突然動了。

“我的新娘，你是我的了……”

呼的一下，黑山老妖的衣袍大開，露出無數的鬼臉人頭。陰氣化作數十道鎖鏈，猛的將樹妖姥姥鎖住。

樹妖姥姥毫無防備，只感覺身體一麻，瞬間失去了抵抗能力。

“呵——”

黑山老妖發出一陣巨大的吸氣聲，樹妖姥姥身上猛然騰起一層氣霧。順著那些陰氣鎖鏈，徐徐的傳導了過去。

在眾多的人頭鬼臉之間，新生出一個頭顱模樣的輪廓。隨著被吸過去的氣息，輪廓漸漸變的清晰。

“啊啊，他在吸我的精氣……”

樹妖姥姥驚怒起來。

曾幾何時在陽間，都是她吸旁人的精氣。卻沒想到今日掉了個，輪到她被吸了。

但黑山老妖沒吸上幾口，便發出一陣憤怒的咆哮。

“妖氣，這是妖氣……你不是我的新娘，不是……”

鎖鏈嘩啦啦的抖動，樹妖姥姥猛的扯了起來。隨后在空中轉了一個圈，狠狠的摔在地上。

隨后陰風呼嘯，黑山老妖離王座而起。黑霧繚繞的面部，豁然亮起兩點赤芒。

黑山老妖，獸性大發。

……

聊齋志異，卷廿五。

一妖娶妻，悅之迎婦。新婦失，為老妖婆代。因驚而狂，獸性大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