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林丁強糾結的時候,消失了大半天的辛晴此時回到了辦公室,在她的身后還跟著柳紅梅和王柳順二人。
兩人的手里拎著幾大包吃的,艾窩窩、驢打滾、糖耳朵、蛤蟆吐蜜,這些街邊的老京城小吃都被柳紅梅母子帶進了現代化的寫字樓里。
林丁強和馮曉楠停止了討論,將整理好的數據報表都反扣在桌上,這才說道:“辛總,回來了?”
“樓下遇見柳老板了。”辛晴微笑著回應著:“我看他們拎了這么多東西,就帶他們上來了。”
柳紅梅還是第一次進入投行這種地方,見大家都各忙各的事情,連說話的聲音都小了幾分,“這是你們要的東西,都在這兒了。”
王柳順將饞蟲們點的食物都放在了桌上,隨后對林丁強微微點頭,雖然沒說話,但眼里還是能看出感謝的神情。
“麻煩了,柳老板。”馮曉楠終于為給自家的小祖宗找到合適的糖耳朵而感到高興,“昨天我家孩子開心得不得了,您的手藝真好!”
柳紅梅聽到有人夸獎自己,緊繃的神情也放松了少許,客氣地回應道:“就是些家常的手藝!不過您可以放心!我這兒的東西絕對沒有添加任何防腐劑,每天都是現做的!”
“媽,人家還在上班,就別多打攪了吧?”王柳順見柳紅梅要展開了說,連忙在一旁提醒著。
柳紅梅點著頭,“辛總,我們就先走了。有什么需要,就讓小趙跟我聯系吧!”
“行!”辛晴微笑著,“趙蕾,你送他們出去。”
等趙蕾和柳紅梅母子走后,辛晴的臉變得嚴肅了起來,問道:“我聽趙總說,今天給了你們倆一個四花乳業的單子?”
“是的,”馮曉楠遞出了桌上的報表,搶先說著:“這是我們一組做的財務分析。”
辛晴接了過來,邊看邊問著:“有沒有盈利的可能?”
馮曉楠答道:“幾乎沒有。”
“破產清算之后也不能收回成本嗎?”辛晴追問道。
馮曉楠指著第三頁說著:“按照我的預測,不但不能收回成本,四花還要擔負430萬的債務。”
辛晴大致瀏覽了一遍,沉著地說著:“我再看看。另外,你把四花乳業近半年的銷售額再拉拉看。還有做一個同期市場銷售占比扣除商超返點的統計。”
馮曉楠皺著眉頭問道:“辛總,這一單要做得這么詳細?”
“上次投資部因為京鋼的事情不是還和我們鬧著不愉快嗎?”辛晴解釋了為什么在賬面數值已經能判斷不會投資的情況下,還要加大工作量的原因,“這一次我們把所有的材料都準備好,免得他們在雞蛋里面挑骨頭。”
馮曉楠聽后覺得有些道理,“好,我明天一早交給您。”
等馮曉楠走后,出去送人的趙蕾也忙不迭地趕了回來,一見到馮曉楠轉身的背影,再看到辛晴手中的表格,她就知道又錯過了一次學習的機會。
辛晴轉身問著林丁強,“林組長,你的報告呢?”
林丁強將桌上的稿子遞給了辛晴,“還沒最終定稿,有些地方需要潤色潤色。”
“這是趙蕾寫的吧?”辛晴看了看行文間的措辭和語句,一看就不是出自林丁強之手。
趙蕾見辛晴春山緊鎖的模樣,還以為是自己的報告有問題,“辛總,我第一次寫這個,如果有不對的地方,我立馬改!”
辛晴將稿子還給了趙蕾,爽朗地笑著:“別緊張,寫得不錯!再讓林組長給你添上幾筆就行了!”
趙蕾像是被班主任頒發了大紅花一樣,一聽到辛晴的鼓勵,臉上多云轉晴,充滿干勁地說著:“我會繼續加油的!”
“對了,等會你去超市把各個品牌的純牛奶都買一份。”辛晴吩咐道:“然后再寫一份喝后的感想,從口感、價格、營養價值,每個方面都要寫進去。”
趙蕾愣住了,“辛總,剛剛老大已經吩咐過了。”
辛晴意味深長地看了林丁強一眼,又對趙蕾笑道:“喝不完,可以來找我幫忙。”
“我能行!”趙蕾自告奮勇地說著,但隨后又問道:“辛總,我想問問如今我們已經決定不投資了,那四花奶豈不是坐著等死?”
“當市面上所有的投資機構都拒絕四花乳業過后,留給他們的還有去四板交易市場掛牌這條路。”辛晴耐心地解釋著:“借助社會的力量,完成這次融資。”
林丁強接著說道:“如果這樣的方式還是不行,四花還可以向政府申請托管。到時候職能部門會根據四花的具體情況,將它指定給有能力進行托管的私企或者國企。不過,真要到了這一步,四花乳業就真成別人家的孩子了。”
趙蕾似懂非懂地點著頭,她想起車上張曉輝的話,追問道:“難道資本市場真的不考慮情懷這個因素嗎?我覺得四花奶很好喝啊!”
“從資本的角度去看,1500萬的投資雖然不多,但四花乳業尾大不掉,組織架構臃腫,這筆錢投進去就像是進了無底洞。投資不是慈善,每個資本家都想要在最短的時間里獲取最大的利益。”
辛晴頓了頓,接著說道:“但從個人感情來講,四花乳業是老牌子,它代表著幾代人的記憶。如果真有一天在市面上消失了,恐怕只有在電視劇里面才能見到了。”
趙蕾長嘆了一口氣,她拿起了桌上的四花奶,惋惜地說著:“可惜了,這可是好奶啊!”
“別想那么多,先去超市買東西。”辛晴微笑道:“晚點,我們一起來嘗嘗!”
“好!”
說著,趙蕾又風風火火地出了辦公室,而辛晴也回到了自己的玻璃房里。
林丁強坐了下來,看著桌上的四花奶與柳紅梅送來的京城小吃,陷入了沉思。
有些東西隨著時代的發展與變革會被現代社會逐步淘汰。
自從一棟棟高樓大廈拔地而起之后,林丁強就再也沒有聽到過蛤蟆骨朵兒大田螺絲的叫賣聲,更也沒碰見貨郎手中用小鼓、小鑼組成的驚閨。
四花雖然只是一盒極為普通的牛奶,談不上什么非物質文化遺產,但它曾經也的的確確是不少京城人,每天下午4點拿著奶票等在家門口,盼著騎自行車的送奶工的共同回憶。
錢要怎么用,取決于擁有者的主觀意識。
但林丁強覺得,既然自己現在有能力去挽救一家夕陽產業,而且所投資的錢又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不管最后結果究竟如何,哪怕是虧得血本無歸,這樣做,起碼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林丁強再看了一眼桌上的四花奶,沉思片刻后,慎重地做出了決定。
“四花乳業,我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