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五不是以前的朱五,這些年打仗的同時,他也一直在學習,而且有李善長和席應真這樣的老師指點,他已經不是當初的草包。
再加上現代人的眼界和思維,對于這個古老但是災難深重的國家,有了屬于自己的認識。
華夏古代的問題,其實就是土地的問題。無論多么強大王朝,到最后都會因為土地兼并,變得衰弱,甚至亡國。
造成土地兼并的因素很多,不能說所有的地主都是壞的,華夏人對土地有著瘋狂的執著,而有錢人在太平盛世會更有錢,有了錢他們會買更多的地。
窮人依舊是窮人,無論是多么輝煌地盛世,他們其實都在苦苦求活。他們的微薄收入,只不過是溫飽,一旦失去土地,也就失去一切。
生產關系和生產力又使得這些時代,沒有那么多地工作崗位可以養活失去土地的農民。
那么矛盾然而然就會爆發。
矛盾爆發,就是爆發戰爭,導致連年的破壞,日子越拉越差,造反的越來越多,死人越來越多,人死的差不多了,世道就消停了。
這就是一個死循環。
可是海軍似乎給了朱五另一條思路,海外有無數廣袤的土地,等待開發。
可以學學大陰帝國,把囚犯流放過去建設,只要犯法就給你丫弄過去,再派以駐軍。
以華夏人的勤勞和建設屬性,新南京新長安新洛陽,這樣的城池用不了多少年,就能建起來。
最好是把袋鼠那地方占了,后世的袋鼠太討厭了。
自從見過了巨大的洪武號,這個念頭就在朱五的腦子里揮之不去。
雖然明知道這條路任重道遠可是就是有著迫不及待的心情。
人生多條路,好走多了。
國家多條路也好走多了。
但是朱五的好心情在回到王府后喪失殆盡。治安司朱大毛的奏折,讓他瞬間冷臉。
京城才安穩幾年就冒出這么多牛鬼蛇神。甚至,還有朝廷的下層官員摻雜其中。
隆冬已至今年江南的戰事結束停止北方也沒什么動靜,似乎無論是哪方勢力,都在等著過個消停年,但是離過年還遠著呢。
雖然年還遠可是這幾日京城缺的街面去熱鬧起來到處都是治安兵馬司的治安兵,走街串巷的抓人。
漢王治下,軍人不會騷擾百姓,一開始百姓們有些惶恐,不過當他們發現所抓的都是平日有些劣跡的混混,游俠之后無不拍手稱快。
一時間治安兵馬司的拘役所,人滿為患。平日街面上有些耀武揚威的人都關在里面吃窩頭。
同時,一像有些清水衙門的治安司也成了熱鬧的地方無數請托的說情的人,紛沓而來,幾乎踩壞了門檻子。
治安司副司馬原是蒙元的官兒,為人最是圓滑,全部由他接待,而正司馬朱大毛則暗中叫人拿個小本本。
誰因為誰而來,受誰所托,所救之人犯過何事,一一寫清楚,送呈漢王親覽。
雖然大部分抓來的人,都是小嘍啰,可也有許多大魚。本以為京城治安良好,但是不抓不知道,一抓嚇一跳。
賣私酒的,賣私糧私鹽的,私下開設妓院,賭坊的。這些人在抓的時候,不但一抓抓一串,還搜羅出不少兵器。
朱大毛把這些卷宗送呈漢王府之后,朱五都氣笑了。作為從濠州就跟著朱五的老兄弟,知道朱五的笑意味著什么。
不怕五哥怒,就怕五哥笑。
“繼續抓,慢慢查!”當時朱五如是說道,“要抓,就抓到底!”
朱大毛一想起朱五那個表情就心里發顫,情不自禁打哆嗦,好像新兵訓練那時候,朱五拿著鞭子抽他似的。
“今日抓十一人,高利貸七人,販私酒的四人,私酒從揚州來。”
朱大毛的字狗啃地一樣,寫兩行字腦袋上都是汗。
放高利貸的還有活路,賣私酒的肯定要腦袋搬家。
正盯著本子上的字琢磨著,屏風后傳來兩人說話的聲音。
這是治安兵馬司的辦公房,外廳和內房用像墻一樣的屏風,隔斷開來。
朱大毛在里面,別人看不見的位置,外面是留給他副手,接待說情人使的。
“兄弟,這是干什么?咱們漢王有嚴令,不該拿的錢,我可不敢拿!”這是朱大毛副手的聲音。
另一個爽朗的聲音響起,“朋友有通財之誼,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觸犯哪門子王法了!趕緊收著!”
朱大毛在屏風后面冷笑,又是來說情的。
這些人真是蠢,吃著官家飯,屁股卻不在官位上。幸好到現在說情的人,多是蒙元衙門的舊人,還沒有淮西出身的舊人。
“老兄,我那同鄉不過是放些錢出去吃利息,不至于關了幾天還不放吧?到底怎么著?您給個實話!”求情的人說道。
“這個我也拿不準!”朱大毛副手道,“不過你大可放心,不是什么大事兒!”說著,壓低聲音,“你也知道,這兵馬司的主官原來是軍中的人物,閑不得。
閑了就要找事,找出事都是政績。再說馬上過年了,治安司這清水衙門,不得弄點過年的錢嗎?”
“你是說?”送禮的人似乎懂了。
“你放心吧!過些日子,主官看差不多了,自然會收手,到時候你家里在使使勁兒,人也就出來了!”
“多謝了,這可是給我吃了顆定心丸!不過老兄,我那同鄉在牢里......”
“放心,我來關照,保準不吃虧!”副手笑著送客,邊走邊說,“要說這市面上的人物,也都沒長眼。做家不的光的買賣,兵馬司主官這尊佛不來拜,不是等著被收拾嗎?”
娘地,真能埋汰老子!
朱大毛在屏風后笑笑,這是他和副手早就定下地說辭。
想繼續抓人,就不能打草驚蛇。要不然市面上那些人都藏起來,或者動用歡喜,還真不好抓。
最重要的是,不能打草驚蛇。朱大毛有他自己地消息渠道,現在抓地,還都是小魚小蝦。真正大奸大惡之徒,還沒出現。
“又他么誰呀?”
朱大毛從屏風后出來,坐在椅子上,笑罵著問。
副手胖胖地,四十出頭的年紀,笑道,“老劉,衙門里管戶籍地書記!”
說著,副手從袖子里掏出幾張,大漢銀行的銀票,“銀元兩百塊,手面不小!”
大漢的主要流通貨幣就是大漢銀元通寶,可是幾十上百的帶在身上也不好帶。
所以銀行發行的銀票,就成了大額交易或者買賣送禮的不二之選。
朱大毛隨手翻翻,二十元一張的銀票十張,數了五張分給副手,“拿著!”
“謝大人!”副手也不客氣,笑道,“跟著大人,在下才知道,這錢來的容易!”
朱大毛冷笑下,“拿了這錢,別的地方,你就別伸手了。不然,你我面上都不好看!”
副手趕緊鞠躬,“在下知道!”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腳步,“大毛哥!”
一聽就是原來軍中的兄弟,果然一個少了一只耳朵的漢子進來,滿身煞氣。
“放高利貸的招了,招了條大魚!”
“走!看看去!”
“哎喲!”
“救命!”
“饒了我吧!”
監獄和地獄都是獄,獄就不是什么好地方,無論是監獄還地獄,人在這里注定要變成鬼。
大獄里,皮肉的焦臭,犯人的哀嚎,還有拷打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活生生的人間地獄。
朱大毛帶著人,大步流星的進來,直接進了刑房。
幾個漢子被綁在木樁子上,身上血肉模糊,被烙鐵燙的地方還冒著熱氣。
一個治安司的士卒,猙獰的把竹簽字釘在一個漢子的腳丫指甲里。
“說不說?”
“阿!”漢子被綁著的身子,蛇一樣的扭曲著,“我招了招啦!大人,你想讓我說啥我都說!”
“大毛哥!”
見朱大毛進來,拷打別人的士卒都停手。
朱大毛直接從懷里掏出銀票撒出去,“分了!”說著,走到一個已經昏迷的犯人面前,“就是他?”
嘩啦,一盆冷水,澆醒了飯人。
犯人三十多歲,驚恐的哆嗦著,哭著哀求,“別打了,我都招了!”
朱大毛慢慢蹲下,“說,在你身上搜出來的籌碼,是哪的?”
管理著治安司,朱大毛對城里的各家賭坊略有耳聞。但是城中,多是小賭坊。
籌碼多用于大額賭注,而且制造精密,竟然都是黃銅的,上面刻著十元,就代表十個銀元。五十,就代表五十元。
南京城,似乎還沒這么大的賭坊。
“城外,趙家莊!”犯人馬上招供,“外面看是莊子,里面有賭坊,喝拉撒一應具全!還有私酒,還有女人,清倌人也有,原來秦淮河的姐兒也有!”
他娘的,大魚!
犯人接著哭嚎,“小人只是個跑腿的,是個幫閑,在里面屁都不是,請大人放了我!”
朱大毛猙獰得笑笑,“里面主事的是誰?”
“原來,南城的一個大混混!”
“叫啥?”
“小人不知道真名,只知道他叫二爺!”
朱大毛眉毛立了起來,“南城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