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煉獄

在這個世界，連火種都沒有凝成，注定只能作為普通人平庸一生。

最可悲的是，即便在普通人當中，他都只能算作底層，自幼喪母，只有妹妹和父親相依為命。

陸離的父親靠著打更的苦差事，勉強度日。

可是誰曾想，五天前，一場意外，連唯一可以依靠的父親都死了，家中一盆如洗，草席一裹了事，陸離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原本就苦寒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

以往艱難歲月借錢的債主不斷上門逼債，如今可以算得上是窮途末路了。

“真是要把我給逼死！”

陸離咬著牙，失魂落魄，扶著旁邊的古碑，踉踉蹌蹌，站了起來。

回到家中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破舊的瓦房內亮著昏黃的燈光。

為了節約，就連燈芯都挑開，重新捻成了三更，因此亮度也暗了不少。

陸離擦了擦臉上的血污，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調整了一下情緒，方才推門走了進去。

“哥……”

屋內，一位瘦弱的女孩迎了上來，原本緊繃的俏臉浮現出一抹笑容，很顯然，陸離的晚歸讓她有些擔心。

畢竟，如今她也只剩下這么一個親人了。

“看看有什么活干，轉得久了些。”陸離擠出一絲笑容，摸了摸妹妹的腦袋，心中突然有些酸楚。

“找到了嗎？”陸瀟瀟問道。

陸離面色一僵，旋即道：“快了，已經有些眉目了。”

陸瀟瀟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沒有追問下去，轉身，端出來一碗米粥。

“哪來的？”陸離眼睛一亮，忍不住道。

他們家如今這條件，就算是糠米都吃不上，更別說是這等粳米了。

“我把長生鎖賣了。”

“什么？”陸離急了：“那可是娘留給你的……”

陸瀟瀟出身沒多久，他們的母親就去世了，這把長生鎖是留給她唯一的念想。

“沒事，以后哥還會幫我贖回來的，對嗎？”陸瀟瀟將盛著白粥的碗推到了陸離的面前：“快，趁熱吃吧！”

陸離看著熱騰騰的白粥，心頭一酸。

他知道，這是迫不得已，如果不是賣了長生鎖，他們連明天的生計都沒著落。

“瀟瀟……哥哥一定不會讓你受苦。”陸離緊緊地捧著盛著白粥碗，心中默默道。

一夜無話。

在惱人的苦難在睡夢中也會得到片刻的寧靜。

陸離帶著心思陷入夢鄉，他的呼吸短促沉重。

嗡……

突然，一陣波動傳來，洋洋灑灑，如一張大網降臨。

陸離皺起了眉頭，睡夢中，他看到了一尊古碑，赫然便是城東頭的那尊“運氣碑”，多少年，窮人頂禮膜拜，上面都被香火熏染成了黑色，污跡遍布。

突然，古碑上“運氣”二字猛地抖動，一筆一畫如同蛟蛇般扭曲重組，變成了另外兩個字：

末法！

轟隆隆……

就在此時，一朵蓮花從那古碑之中生了出來，碧葉如青天招展，蓮臺之上綻放玄光。

陸離恍惚，在睡夢中走向了那朵蓮花，鬼使神差般地坐了上去。

剎那間，一股波動好似雷水翻騰，涌向他的身體，筋骨震蕩之間，他體內的血液仿佛被激活了。

丹田處，暖洋洋的，無數的熒光開始匯聚，最終于內黑暗虛無中化為一抹璀璨的光明。

火種！

這一刻，陸離如神附體，竟然在悄無聲息之間凝聚火種。

這樣的造化古來罕見，不可想象。

他的呼吸越發綿長，氣息也越來越強大，一股前所未有的波動沖天而起，宛若雷光乍現，轉瞬即逝。

七皇子的府邸。

王穹突然睜開了雙眼，走到院落之中，看著天空中，露出一抹異色。

“這么晚還不睡？”角落處，一道倩影踏著月光緩緩走出。

“你膽子真大，這里可是皇子府邸，你身為神威王女，深夜造訪，不太好吧。”王穹側目，看著云素心，微微笑道。

這個女人果然是無所顧忌，世俗的宗教禮法在她眼中如同無物。

“天象有變，帝都之中的氣機出現了變化，這種變化影響深遠，而且與你有關，所以我過來看看。”云素心說道。

王穹深深看了她一眼。

不得不說，云素心徹底繼承了地師一脈，單論手段，遠在羅青沅之上。

王穹也不知道，她們那位師尊為何要選羅青沅作為傳人。

“你說得不錯，這種變化不可想象，與我糾纏極深，只不過靈光乍現，似乎再難尋覓。”王穹沉聲道。

到了他這種境界，冥冥之中可以感知禍福。

剛剛那種感應極為強烈，他可以斷言，帝都之中必定是發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而且這件大事與他關聯極深，至于是福是禍，目前還很難說。

“我倒是想看看，有什么樣的災禍可以攔住你。”云素心輕聲道。

王穹莞爾一笑：“你說得這是人話嗎？”

“拭目以待。”云素心一抬手，身化劍光，沖天而起。

“福至心靈……或許跟末法經卷有關！”

王穹一抬手，元氣池浮現，氤氳氣流喧囂如沸，經過這么長時間，元氣池獲得的反饋越來越多，尤其是唐飛魚，炎世明，寧無雙，洪辰，還有古釋心這五人。

他們的資質超越常人，在修煉元氣一道上，有著不可思議的天賦，每天反哺的力量幾乎是常人的數十倍，乃至百倍。

如今元氣池積蓄的力量已經極為恐怖。

一旦動用，王穹都不知道自己的力量能夠達到何等境界，至少也是同境界高手的數百倍。

嗡……

王穹運轉黑色火種，元氣池便如同他身體的一部分，種種印記全都浮現出來。

這些都是補天公會的成員。

“或許這種變故便在這些人當中……”王穹輕語，開始篩查每一位補天公會成員。

此時此刻，陸離已經完成了蛻變，他的體內火種恒久如一，泛著炙熱的光彩。

“這是……上天眷顧……我竟然凝成了火種！？”陸離感覺著自己的種種變化，簡直不敢相信。

凝聚火種，不僅僅覺醒了異能，他的身體也更加強大，原本的傷勢徹底恢復，血氣崩騰如馬，五臟通神，就連線條都變得緊致結實。

“哈哈哈……我居然也覺醒了異能，果然是老天有眼。”陸離忍不住大笑起來。

對于普通人而言，火種的神奇，異能的強大是高不可攀的傳說，在凝聚火種的存在面前，他們便是螻蟻。

如今，陸離也獲得了這傳說中的力量。

什么錢爺，現在在他面前就是一坨狗屎，吹口氣就能讓他灰飛煙滅。

“天地玄黃，萬事無常，誰能想到一只螻蟻也能登天化龍。”

就在此時，一陣淡漠的聲音傳來，好似驚雷乍起，讓陸離整個人都差點跳了起來。

“什么人？”陸離失聲叫道。

他剛剛凝聚火種，還未能徹底熟悉自身的變化，以及新的力量，突然聽到聲音，就好似一夜暴富，獲得金山卻被人發現一眼，整個人都緊張起來。

“你獲得了命運的青睞，氣運滔天，將會成為這個時代的主角，天下紛擾，終究會有你的一席之地。”那聲音從屋外傳來，由遠及近。

陸離心頭一動，如魅影飄忽，循著聲音一路狂奔。

轉眼的功夫，便已經來到了十里之外的郊外。

月光下，一道黑影緩緩降臨，立在大樹枝頭之上，居高臨下，漠然地看著他。

“你是什么人？”陸離心生警覺道。

即便他凝聚火種，可是在這個人面前卻依舊感到重重壓力，渾身上下，似乎每個毛孔都在對方的掌握之中。

“我是你的指引者……”那道黑影說道。

他的聲音波瀾不起，仿佛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

“指引者？”陸離露出疑惑之色。

“不錯，天生萬物，有高低之分，也有貴賤之別，有人生來就顯赫至尊，有些人卻卑賤如螻蟻，可是大道至公，總有一線生機，卑賤者，也有大氣運降臨，從此一步登天，化為真龍……”

“你是說我被上天選中了？”陸離怔然道。

“不錯，大氣運，自然也有大劫數，渡得過去才能真正逆天改命，脫離卑賤。”那道黑影沉聲道：“我可以指引你前方的道路，幫助你度過劫數。”

“我有什么劫數？”陸離追問道。

“補天公會！”

“什么？”

陸離愣住了，作為普通人，他自然沒有聽說過補天公會的名號。

“你們這些氣運者便是天道運轉的漏洞，補天公會的存在便是為了彌補漏洞，消滅你們……”黑影的聲音透著一絲蠱惑，不斷沖擊著陸離的心靈。

“補天公會便是你最大的劫數，一旦被它發現，它便會剝奪你的一切，你的力量，性命……甚至是你的妹妹……”

“不可以……誰也不能奪走我的妹妹……誰敢……我就殺誰……”

陸離緊握雙拳，眼眸如同野獸一般，綻放著駭人的異彩。

“好……你心志堅定，又有氣運加身，不會那么容易便消滅的。”那道黑影突然贊道，他一指點出，星光涌動，注入陸離的眉心之中。

“這套《不敗戰法》乃是世間頂尖的戰技，你若練成，天下之大，任意馳騁。”

剎那間，海量的信息涌入識海之中，無數的光影在陸離的眼前閃爍，他的氣息陡然暴漲，狂暴如驚雷，浩蕩似江河，神秘若星辰。

“不愧受到上天眷顧。”

黑影屈指一彈，一方玉瓶飛出，落在了陸離的掌中。

“此乃九轉光明丹！每日吞服一顆，你的境界將會一日千里，徹底成就玄功。”

無論是《不敗戰法》，還是九轉光明丹都乃稀世奇珍，舉世難尋，哪一個傳出去都會引起瘋搶。

可是那道黑影卻無動于衷，全都賜予了陸離。

“好寶貝！”陸離打開玉瓶，眼睛一亮。

這里面總共有九枚大丹，俱都泛起光明，好似星辰一般，上面紋路清晰，異象流動，讓他體內的火種都躍躍欲出。

所謂時來運轉，陸離實在沒有想到自己的命運竟然變化得如此之快，剛剛陷入低谷，便一飛沖天，再也不同。

不僅僅凝聚火種，還有貴人相助，幫他度過劫數。

砰……

就在此時，黑影再次出手，一道光影飛出，直接落在陸離的身前，插進了地面。

那是一根玄黑鐵棒，霞光瑞瑞，異彩紛呈，古拙的符文刻印于上，山河如輝，星辰如軌，散發這可怕的氣息。

“山河如意棍，即便在巔峰級寶器之中都算得上頂尖一流，正好配合你的《不敗戰法》。”

那道黑影出手闊綽，直接送出了一件巔峰級寶器。

而且看品質，這跟山河如意棍幾乎都快媲美玄器了，如此重寶，一般的補元境強者都不敢想象。

陸離徹底暈了，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幸福來得如此突然。

剛剛凝聚火種，就有人送戰技，送丹藥，還送兵器。

此刻，他甚至覺得自己真的是這片天地的寵兒，受到了命運的青睞，就如同中的一樣，是自帶光環，開著外掛的主角。

“大恩大德，永世不忘。”陸離按捺住激動的心情，抱拳道。

“記住，你的敵人乃是補天公會，這些東西足以讓你迅速提升實力……去吧！”那道黑影漠然道。

陸離略一猶豫，收起寶物，轉身就走。

月夜下，唯有那道黑影依舊佇立。

“你這回可是下了血本，為何栽培這樣一個小人物？”突然，一位身穿赤甲的男子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我已經預感到此人與屠夫的因果極深，冥冥之中，相互糾纏，他對于屠夫極為重要。”

“屠夫做夢都不會想到，你的能力會如此可怕，連他的未來和弱點都能預見到。”赤甲男子的臉上露出一抹獰笑：“可惜啊，如此大敵，就這么快死了！”

“煉獄之前，沒有人可以稱為敵人，走吧！”黑影平靜道，似乎并沒有將屠夫放在眼中。

說著話，兩道身影如同憑空蒸發一般，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許久之后，月光下，輕慢的腳步聲緩緩響起。

“嘖嘖……有點意思，煉獄小隊！？光明殿還是藏著高手啊！”來人笑意盈盈，將剛剛的一切全部看在了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