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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京里混出來后,蘇鴻信與王五二人便在那老宅里靜養療傷。
里面東西都置辦的齊全,省了很大功夫,而且還藏了不少的好玩意兒,八成是燕子李三平日里飛檐走梁后,用來藏匿所盜之物的地方。俗話說狡兔三窟,何況還是這人老成精的賊頭盜魁,估摸著京城方圓周遭,李云龍藏東西的地方怕不止這一處。
不過,這老頭為了結個情分,也是下了血本,什么黃精人參,靈芝妙藥,好家伙,全拿出來給王五補氣壯血了,連帶著蘇鴻信也沾了不少光,最后喝口涼白開都覺得牙縫里往外滲著藥味兒。
有一天半夜,愣是把他補的流鼻血,徹夜難眠,渾身氣血猶如沸騰,打了一晚上的拳,這才把精氣化開。
不過三四天的光景,外有王五那獨門的金瘡藥,內又是各種藥膳療養,蘇鴻信身上的傷勢,已是好的飛快。
再有就是那燕子李三閑來無事,每天都會過來坐坐,熟絡熟絡,順便把京城里發生的一些動靜消息帶過來。
如今榮祿可是盤查的嚴密,想要過這風口浪尖恐怕還得一些時候。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這“燕青門”竟然不惜花下重金,放話出去,誰要是能把那“蘇閻王”揪出來,不論死活,五千大洋。
他的身份到底還是露了。
對于這件事,蘇鴻信倒沒什么意外,反正也是遲早的事,他早就做好了準備,既然已是打算要揚名,那當然就得是大名;偷偷摸摸,畏畏縮縮的名頭,他可瞧不上眼,更做不出來,人是他殺的,殺了就殺了,哪怕就是重來一次,他也照殺不誤。
聽到這消息,蘇鴻信甚至都打算回京一趟,把這燕青門暗地里連根拔了,反正榮祿抓的是王五,他來去自如,又不受限制,結果把李老爺子嚇得哎呦一聲,忙把他勸住,王五也是訓斥了他一頓,說的是他傷好了出面解決這事,不要沖動。
可出人意料的是,消息傳了也就一兩天突然改了,蓋因這京里,來了個人。這人進京二話不說,扛著一桿大槍,只走到余家大門前,唰唰挑了兩槍,門口兩只七八百斤的石獅子竟然是身子一擺,頭尾方向對換,打了個顛倒,愣是把“燕青門”的人瞧的瞠目結舌,遍體發寒,沒一人敢開口阻止,一個個嚇的戰戰兢兢,都快跪地上了。
然后還留了一句話。
“那小子得了我的東西,想報仇可以,但別壞規矩!”
等余九回來,看著門前兩只顛倒的石獅子,氣的是臉色鐵青,但沒多久,話風就變了,說的是,誰要能請這位“蘇閻王”到西四牌樓和他打一場擂,便奉上五千大洋。
可就是這樣也沒人敢接啊。
誰能想到,神槍李書文竟然肯為一個后輩出頭,這誰敢接啊。
連蘇鴻信聽到這消息也愣住了,李書文居然為他出頭?心里一時間真就是百感交集,而且,留的那句話,可是非同一般,這已算得上是認下了他這個徒弟,人家既然瞧得起他,那他就不能丟了人家的臉,心里已是暗暗做了個決定。
只說這天夜里,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蘇鴻信偷摸的溜出了院子,一口氣奔出數里地,最后在一個荒地里停了下來。
頭頂,一輪寒月當空。
明晃晃的月光,宛若霜雪,鋪在了這人間大地之上。
算算時間,他是九月底進的京城,幾番變故下來,波折層出不窮,轉眼這就快十月中旬了。
只說蘇鴻信背著斷魂刀,掃了眼面前陰影籠罩,枯枝怪藤間若隱若現的荒墳,又看了看不遠處兔狐出沒的幽森叢林,伸手脫下了身上的短褂。
他精赤著上身,眸光閃爍,右手伸出食指只將指肚一咬破,血珠一滲,立見蘇鴻信以指代筆,以血作墨,在左臂上畫了起來,一道符,血跡如走龍蛇,怪誕詭異,蜿蜒扭曲,轉眼便已是攀附在血肉上。
右手一停,他故技重施,左手再畫右臂。
這兩道符文各有一個名堂,乃是那“請神咒”里的東西,左為“喚妖”,右為“招魂”,顧名思義,便是為了招喚那些野仙亡魂,只要能請的來,那往后,就可以結個契,立個約。
他這么做,也是想給自己添個手段,興許關鍵時候能保他一命呢,技多不壓身,如今他就快去那紫禁城里走上一遭了,可這世道,牝雞司晨,乾坤顛倒,誰知道里面會不會有什么驚人的變故,留幾手總沒錯。
卻說符文畫成的一刻,他雙手結了個手印,口中念念有詞,語調艱澀古怪,嗓音時起時伏,斷斷續續,磕磕巴巴的就念了出來。
“嗚……”
雙臂上的血跡旋即由紅轉暗,像是嵌進了血肉里,一股血腥氣隨著古怪的咒言散進了風里,本是冷幽幽的荒山野嶺驀然刮起陣陣陰風,頭頂的月亮,由明轉黯,模糊朦朧,竟是多了片烏云蓋頂。
原本冷清死寂的荒山野嶺,此刻突然像是憑空多出無數聲音,聽著宛如有人躲在暗處竊竊私語一樣,聲音在風中飄蕩,嗚咽變化,時近時遠,根本聽不清楚。
夜色里,更是陸陸續續冒出來一雙雙泛著異光的眼睛,有的碧幽幽的像是鬼火,有的燦亮發光,有的殷紅如血,都遠遠瞧著他。
“這啥玩意啊?也太繞口了!”
咒言一停,蘇鴻信也不廢話,對著四面八方拱了拱手,說道:“在下姓蘇,名為鴻信,二十有六,不知諸位有哪個瞧得上眼的?咱們好好說道說道!”
他不自報家戶還好,可一說,那些山精鬼魅,野仙亡魂,竟然是齊刷刷的往后撤了撤。
一個尖細的聲音哆嗦道:“蘇閻王?”
這句話蘇鴻信聽清楚了,他咧嘴一笑。
“不錯,我就是,有沒有哪位瞧得上咱的?往后——”
就應了一聲,還沒說完呢,整個林子里像是瘋了一樣。
風聲大作,原本呼嘯而起的陰風,漫起的妖氛,轉眼間竟然散了個干凈,雷聲大雨點小,全跑了。
蘇鴻信臉上笑容一僵,看的傻眼。
可正失望之際,他眼睛猛一瞪,就見不遠處的一個墳頭上,有個黑乎乎的東西在那探著腦袋朝他瞧著,一雙眼睛燦亮生輝,大如指甲蓋一眼,眼見蘇鴻信瞧過來,嚇得的一個哆嗦,忙從墳里爬出來,扭頭就要跑。
月光底下,蘇鴻信是看清楚了。
竟然是一只灰毛大耗子,體型比天津那只討封的老黃皮子都差不了多少了。
“灰家的那位,趕緊給你爺爺站住,今兒你跑一個試試!”
沒成想蘇鴻信這一說,那大耗子“吱呀”一叫嗖的就竄了出去。
“嘿,你還真敢跑!”
蘇鴻信一瞪眼,腳下發力,當即就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