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打滿算,從交手到現在,才過了多久啊,怕是十分鐘不到。
眼前這一群日本人,已是死的就剩個半條命的了。
而且死的是一個比一個慘。
這是哪蹦出來的煞星啊?
秦阿誠他們不住撮著牙花子,既是看的驚心動魄,也瞧得肌膚起栗,想他們幾個,年歲也就雙十,往日只聽說那豪俠做派,一個個心生向往,只想著行俠仗義,快意恩仇,名揚天下,但今日這一見,嘖嘖嘖,端是畢生難忘。
那武夫之爭就不必多說了,最讓他們吃驚的其實是那黑氣,他們肉眼難見妖邪,但是黑氣卻瞧的清楚,如龍騰虎嘯,好不驚人。
一個個正心驚對方的來歷呢,一直萎靡虛弱的陳發科開口了。
“那是斷魂刀!”
這話一出來,幾人自然又是一陣吃驚,事實上,秦阿誠望著那滿身煞氣的背影,再聯想起之前的惡獸刺青,心里已有了一些猜測,現在一聽“斷魂刀”更是十分肯定了對方的身份。
一時間臉上驚色一掃而空,只剩下喜色。
他可是打小都對這人期盼已久,再往后便是打聽到此人不少傳聞,更是心馳神往,如今親眼目睹,只道傳言果然非虛。
他們這邊心緒連番變化,那邊,蘇鴻信已瞧向老陰陽師,不過,他并沒打算要對方的命,至少不是現在,兩江三湘斗法大會在即,加上旱魃出世,還有這些日本人,他有太多想知道的東西。
蘇鴻信沒動手,而是抬眼睨向半空,但見兩團黑氣斗的正酣,宛如兩條妖龍在廝殺。
然而,那老陰陽師的臉色已是越來越難看,也越來越老,他的生命力就好像在不住流失損耗,本就枯瘦的身子,愈發的蒼老,到最后也不知是皮包骨還是骨撐皮,就好像一個骷髏,眼窩都陷成了兩個窟窿。
蘇鴻信皺了皺眉,抬手對著半空就是一掌劈出,掌心遙遙一對。
“轟!”
立聽雷鳴一聲響,那正與梟惡斗的妖邪鬼類,瞬間挨了個正著,悲鳴戾嘯一聲,整個身子都快不成形了,被趁勢撲來的梟一口吞下。
身后秦阿誠他們,只見空中一團黑氣墜落,如煙云般鉆入了面前人的體內,下一刻,蘇鴻信的皮肉上,先前的惡獸刺青再現,口中竟還銜著那背生雙翅的妖邪,看的人不寒而栗。
蘇鴻信目光閃爍,他走到那老陰陽師面前,就見這廝不知何時已是氣絕,竟然死了。
不過,就算死了,蘇鴻信仍舊不忘補上數刀,只將這老頭大卸八塊,做完這一切,他才轉身望向秦阿誠他們,陰沉暗紅的眸,瞧的眾人心里發毛。
算起來,他的年紀比這些人其實大不了多少,奈何歲月滄桑,轉眼即過,對他來說不過一兩個月的功夫,可在這個世界,對這些人而言,他已消失了十數個春秋寒暑,當真人世無常。
就見蘇鴻信從廟中取出火把,將地上的尸體一把火點著,然后才開口說道:“這些日本人身份特殊,如今一死,后面可能還有不少事端,你們回去后,就當作什么都沒發生過,什么也不知道,少出村子。”
蘇鴻信一面收著刀,一面淡淡的說。
見他作勢欲要離開秦阿誠忍不住急聲道:“那你呢?你不回村子么?老爺子他們找了你這么多年,你就不打算回去見見?”
儼然已是猜出了蘇鴻信的身份。
“回去?”
蘇鴻信斜斜瞟了秦阿誠一眼,無悲無喜。
“回去又能干什么?你讓我如何見他們?何況現在時機未到,我得去找個人,找到了我再回去不遲!”
末了,他忽然話鋒一轉,問道:“素素什么時候離世的?”
聽得問話,秦阿誠忙應道:“已快十年了!”
“十年!”
蘇鴻信眼皮一顫,呢喃了一句,腳下已是幾個飛掠急縱,沒去理會身后的呼喊,快步掠入了黑夜。
兩江三湘斗法大會。
說是斗法,其實不光是那些所謂的修行之人,這里面,還包括了九流中人,以及武門高手,江湖中人。
天下之大,藏龍臥虎,而今國難當頭,誰也說不準會不會蹦出來什么高人、強人,可謂是龍蛇混雜,也算是這近幾年來最大的一次盛會。
而操辦這斗法大會的,乃是那龍虎山、茅山,甚至還包括了“中華武士會”里的武門中人,以及北方的出馬仙,湘西趕尸人,還有神打、甚至是云南苗疆的巫蠱傳人,可算是風云聚會。
然而,消息卻不容樂觀,三個月前,有日本土御門一族東渡而來,其中高手層出不窮,非但精通武學技法,更是通曉陰陽,善馭五行術法,以及鬼類妖邪,非比等閑。
據傳,不少武門中人都遭了對方的毒手,甚至連龍虎山、茅山等弟子也曾先后與之交手,奈何吃了大虧,敗多勝少。
此次明里雖是斗法大會,然實則是為了召集天下高手,以抗此劫。
而此次盛會的據點,正是在上海。
1919年的上海,已算是步入了現代化,也是各國列強殖民的核心,但同樣的,也造就了這個時代最為繁華的貿易中心。
就像是一個時代的更迭,新舊思想的碰撞,各國潮流的匯聚,當然,也造就了無數的機遇。人都會想著出頭,在這里,有著各國租界,以及諸般新興的產業,大街上,往往不難看見留著辮子的中國人和金發碧眼的洋人坐在一起,還有各式各樣的幫會。
黑白兩道,九流遍地,還有不黑不白的,黑白通吃的,只要你能抓住機會,就能出人頭地。
這一日。
閘北旱橋西邊的王家宅,來了一個人。
此人滿面風塵,來的極快,然到了門口卻停了下來,望著“精武體育會”的招牌出神久久,特別是后面的“霍元甲”三個字。
自從當年霍元甲在此創辦“精武會”之后,時至今日,各地已是先后創建分會,勢頭高漲,有著“南有精武會,北有武士會”一說。
門內,似是有人演武教習,一舉一動,聲勢驚人。
這為首教拳的是個老者,須發皆白,然氣態沉渾,雖說沒有道家高人那種童顏鶴發的模樣,可精神頭十足,面色紅潤,目清氣長,尤為不俗。
然,就在門外來人停下的一瞬,老者卻是身子一震,他手背上的毛孔俱是一縮,然吃驚之余,已轉頭看向來人。
待看到對方的形貌,老者卻是猝然怔住。
四目隔空相對。
“你是、鴻信?”
赫然是李存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