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武會館里。
屋中燈火未滅,那灰七姑久坐多時,只以為蘇鴻信遇到什么強敵,顯得有些坐立不安,想著是否要追出去瞧瞧。
可遲疑著,但聽窗外掠過一陣風聲,燈下人影一晃,再瞧去,那椅子上,蘇鴻信正坐在上面,提著壺里的酒一飲而盡。
“鴻信,你沒事吧?”
灰七姑見他愁眉緊鎖,不由得問。
“沒事,不過,素素的下落,看來要從日本人那里入手!”
蘇鴻信沉聲道。
“不過,對方既然也有意尋我,那這件事就急不得!”
“明天先談談風頭火勢!”
上海灘,各國租界多有不同,其中最有名的,大抵就是日本租界了,沒別的,都是一些消遣的玩意兒,以賭場、ji院、歌舞廳、煙館居多,一到晚上,那花枝招展的姑娘可是滿大街都是。
不過,無一例外,里面多是日本人,連那賺皮肉錢的小姐,也大都是日本娘們兒。除非是一些個日本人的狗腿子、心腹屬下,就像是主人賞根骨頭,這才有資格進里面耍耍;當然,像什么有錢有勢的中國人也能進去,這日本人,吃硬不吃軟,哪怕那領客的小廝,也是狗眼看人低,但你得比他還橫,說幾句話好話對方反倒瞧不起你,賞他幾個大嘴巴子,興許還得點頭哈腰的奉承你。
再有的,能在里面開堂子的,全都是一些幫會捧出來的頭牌姑娘,里面勢力劃分很是復雜,還有一些利益關系。
這大上海,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十里洋場總歸是能藏著那么幾個風云人物,諸如什么“斧頭幫”的幫主王亞樵,背靠“青幫”起家的“三色大亨”張嘯林,再有什么杜月笙,黃金榮之類的人物,總而言之是十分復雜,一言難說清楚。
虹口區。
一座僻靜的日式院落里。
就見那院中的榻榻米上,跪坐著不少羽衣高冠的日本人,除此之外,還包括忍者打扮的身影,以及東瀛浪人,這些人相貌各異,歲數也是不同,且這羽衣上的顏色紋理也多有差別。
而最上座的,是一個女子,披散著一頭筆直烏亮的黑發,一身黑色和服,靜坐于地。
“羽田秀一郎他們已經死了!”
這女人說的竟是一口流利漢話,且字正腔圓,然語氣平淡,像是絲毫沒什么變化。
“殺他們的人不簡單,連大天狗都沒能活著回來!”
“是陳家溝的人?”
座下有人問。
女子聞言稍稍抬起頭來,就見她的臉上,居然戴著一張不見唇鼻,只有眼睛的古怪面具。
她還沒回話,又有人接話道:“是與不是,咱們再去一趟,一探究竟,不就知道了!”
“不行,老祖宗說過,不可輕舉妄動,而且這片土地上藏著太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如今我們也不過是趁著神州崩亂,氣運流失,才敢踏足這片土地,何況眼下正事要緊,事關老祖宗,還是先捕捉到旱魃再想其他,此事勢在必行,不能耽擱!”
女子說的很慢,也說的很輕,語氣平淡。
“哈咿!”
提到老祖宗,所有人忙神情一凜,似驚似恐,點頭應道。
“至于那兩江三湘斗法大會,隨他們去吧,不過是些跳梁小丑,真人不露相,這些越是叫囂的厲害的,才是最不中用的,催死掙扎罷了,不過,事情不能不做,既然他們想要證明自己,那到時候,藤田君去給他們一些教訓!”
“剩下的人,則是計劃依舊,捕捉旱魃,找尋她的蹤跡,她已經受傷,此番必然蟄伏不出,但月圓之夜,陰氣最盛的時候,總會難免露出行跡,這一次,絕對不能讓她逃了!”
“哈咿!”
其余人又是忙低頭應和。
待到女子揮手,院中所有人,只似化作一條條鬼影,倏忽一閃,已飛快遁入夜色,不見了蹤影。
院中,女子仍舊靜坐。
可就見她突然一點點解下了身上的和服,冷月之下,大片雪白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
但更詭異的,是伴隨著和服墜下,女子雪白細膩的后背上,竟是露出了一張臉,一張蒼老詭譎的怪臉,這張老臉五官清晰分明,卻蒼白發青,宛如夜叉羅剎,緊閉雙眼。
可也就在和服解下,哪張老臉突然顫了顫,似是活了過來,醒了過來,果然,下一刻,那緊閉的雙眼竟是當真睜了開來。
“你喚我何事啊?”
蒼老沙啞的聲音竟被那老鬼臉給說了出來。
女子恭聲應著,將先前的話又重新復述了一遍。
“不用太心急,千年歲月我都能等過來,又怎會等不了這剩下的幾天,你要知道,這片天地里,藏著的很多東西,連我也要懼怕三分,甚至,我都不敢踏足神州腹地!”
這蒼老鬼臉幽幽說道。
女子有些驚奇,但卻沒問。
可那鬼臉卻嘿嘿嘿一陣怪笑,像是知道了她心中所想。
“你以為,這片土地上,真的只有一條龍脈么?嘿嘿,這大清王朝,你只知道有人是為了逆天而行,遭了天譴,以至國運大泄,國破家亡。可你怎知,這些人不過是效仿前人的手段罷了,拾人牙慧而已,可惜,區區異族也敢與那人比肩。千年之前,就曾有人以身化龍魂,永鎮神州,天下間無數能人異士,乃至長生的修行者,以及神鬼妖邪,幾乎被這人殺盡殺絕,殺不死的,那就困起來,鎖起來,那是一場浩劫,自此之后,世上再無人可長生!”
這鬼臉語出驚人。
何止是語出驚人,此言此語,簡直就是石破天驚,說出去,恐怕得是天翻地覆。
“這片天地藏著很多古老的秘密,除了陰間地府外,那些傳說中的昆侖、天庭都是真正存在過的,但是,也許,他們并不是所謂的神,而是比我們更早誕生在這片天地間的生靈,亦或是天外異類,可惜,那些古老的神秘記載,都被那人抹去了,包括了一些上古的隱秘,太多了……”
說著說著,那鬼臉忽然又合上了眼睛,閉上了嘴巴。
本是寂靜的夜色,突然“轟隆”一聲。
竟是憑空炸起一聲雷鳴。
鬼臉并無任何異色,它半睜半闔的眸子又睜開少許,而后語氣詭異的說道:
“看到了么?其實,這個天,它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