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手,源于中國,傳于琉球,后琉球為日本所吞并,這才真正傳入日本。
蘇鴻信腦子里回想著所謂的“唐手”,其實說白了,就是日后的“空手道”,但個中變化多有不同。
這唐手,追求的是一擊必殺,名中帶“手”,自是以手上功夫為最,干脆利落,且極為霸道,殺傷力極大,當中又糅雜了諸如武技、劍道等攻殺之法,猶以正拳、手刀為最,劈筋斷骨不過等閑,據說這練到高深處,憑一雙肉掌便可分金斷玉,斬釘截鐵,彈指就能殺人。
而眼前這日本人,練的一雙手老繭盡去,掌緣光滑無棱,一看便讓人心里發毛,怕是手上的路數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加之那凝目如劍,絕然是一等一的大宗師。
但為何名聲不顯,卻讓人捉摸不透。
不過,這尚云祥也非常人,蘇鴻信并不擔心他武功上會輸,怕的是對方使些見不得光的手段,暗中著了道。
“請!”
這邊,尚云祥已沉聲說道,懶得廢話。
他目光灼灼,卻是見獵心喜,武癡得見高手,哪有什么怕的,何況若論名頭,年過半百的他,不說無敵武門,那也是罕逢敵手,雖說歲數見長,然許是亂世所致,他身上武夫爭強好勝的性子非但沒磨去,反而愈演愈烈。
眾人見狀退開,騰出一片空地。
“小心!”
李存義叮囑了句,卻是退到一旁,對李聚坤和薛顛說道:“你們領幾個腿腳靈活的學生從后門出去,暗中跟著那小道士,看看各路武門同道的情況,能幫忙的就搭把手,這些高手名聲不顯,依我看分明是沖那斗法大會來的,八成不止咱們一家!”
幾人點點頭,悄然招呼了幾個人滑出了精武會。
“這人雙臂練通了暗勁,筋骨畢露,只怕運勁之下,肉掌與那百煉鋼刀沒什么區別,嘿嘿,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接住子彈?”
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聲音忽然傳進了蘇鴻信的耳朵,他扭頭看看,就見李老爺子身邊不知啥時候立著個人;這人頭發銀灰參半,圓臉狹眸,上唇還長著兩撇淺須,穿的是那伙夫的打扮,手里拿著一輪寒光閃閃的剁骨刀,圍著圍裙,體型中等,瞧著不顯山露水,但這雙腳卻有些名堂,居然是那八卦門的趟泥步,和李存義站在一起絲毫不見拘束。
眼見蘇鴻信瞧他,伙夫也是瞇著眸睨了一眼,而后一咧嘴,笑了笑。
“嘿嘿!”
怪人一個。
蘇鴻信心里暗道,不過這人氣息綿長的幾近于無啊,不一般。
場上,那日本宗師與尚云祥已相對而立,但卻沒人動,可尚云祥那單薄的衣裳已肉眼可見的整個膨脹了起來,像是一瞬間塞進去了許多棉花,脖頸上的血管脈絡瞬間緊繃起來,筋骨畢露,以至于他整個人都似拔高一截,變得像是一只巨熊。
這卻是在搬動氣血,如他們這般,平日里除卻生死廝殺,飲食中的精氣多是一部分供身體消耗,一部分存而不泄,以備大戰時的爆發,終究還是上了歲數啊。
“唐手可分三種,那霸手、首里手、泊手,看此人雙臂皮肉如銅,筋骨外擴,必然是以霸道而稱的那霸手,此戰也許只在頃刻一瞬。”
伙夫也是瞧的目光灼灼,手中剁骨刀在指間滴溜溜的飛轉著。
反觀那日本人,雙眼半開半闔,瞧著像是在打瞌睡,可眼見尚云祥吞氣搬血已到末尾,他雙臂上的筋肉猝然如兔子般扭曲一跳,而后像是吹起的氣球,一瞬間粗了一倍不止,皮肉上無數條筋絡血管宛如蛛網般浮了出來,不住顫動,變得烏紅如生鐵。
本來半開半闔的眼睛豁然陡張。
又來了。
目劍。
同樣是年過半百,可對方這精氣神卻似無窮無盡一般。
蘇鴻信心里隱有一絲不安。
也就在這一刻,圍觀眾人眼前一花,場中二人已是消失在原地。
啪啪啪啪啪……
恐怖的碰撞聲,猶如氣爆般在空中炸開。
快,太快。
肉眼難見,二人雙袖不過瞬息已是如爆碎的柳絮般當空飛散。
可這出手的卻是尚云祥,他快攻而上,雙腳踏著雞形步,雙拳以崩拳發勁,如槍似箭,只聽“咻咻咻”拳風大作,剩下的就是一片殘影。
而那日本人竟只是被動抵擋,一雙手以硬碰硬,別看這唐手是外國功夫,然個中變化卻是包括了中國北方絕大部分拳種的精粹,劈、崩、鉆,不乏形意的影子,而且這氣勢變化還有日本劍道、柳生新陰流的無刀取、袈裟斬,乃是以劈掌對崩拳。
一硬碰硬,半步未退。
只這一番交手,二人騰挪變化,那地板上連連冒出一個又一個深達數寸的腳印。
“他媽的,這狗日的還偷學了八卦掌?”
那個伙夫瞧的眼神漸凝,滿目殺機。
“小子,待會尚云祥要是敗下陣來,你可得給我乖乖站邊上侯著,這人是我的,別和我姓丁的搶,我讓他怎么學的,怎么給我還回來!”
像是察覺到蘇鴻信的想法,伙夫又瞟了他一眼,說的話是不輕不重。
姓丁?
蘇鴻信卻留意到對方話里的東西,再想到對方之前用的是八卦門的路數,心中已十有八九猜到對方的身份。
不過他眉頭一皺。
“現在說勝敗還早了些!”
“嗖!”
只這分心之下,卻聽場中一聲快急風響。
定睛瞧去,二人已分開,尚云祥面沉如水,雙眼燦亮,但這胸口,卻見一道斬痕破開了皮肉,自左肩斜斜往下,只似被劈了一刀,好在傷口不深,只來得及滲出一股熱血,便被尚云祥強自收攏筋肉合住了。
再看那日本人,右臂崩的筆直,五指并掌如刀,指尖滴著鮮血,正緩緩垂落。
好恐怖的手刀,這要是再深些,只怕就是開膛破肚的下場。
蘇鴻信雙手不由緊握,骨節攥的青白交替。
可偏偏就在這緊要關頭,卻異變陡生,才出去不久的李聚坤猛的趕回來,就這出去了一趟,再回來,他神情凝重,腳步飛急,身后還跟著一神色倉惶的漢子。
幾步快趕,等趕到李存義身旁才啞聲道:“李師伯,不好了,您猜的沒錯,不光是咱們,其他幾家都遇到了強敵踢館,花拳門掌門被日本人給活活打死了,還有洪拳和三皇炮捶也都陷入了苦戰!”
李存義聽完沉默了四五秒,才緩緩說道:“你們都去吧,能救一個算一個!”
蘇鴻信深深看了眼場中苦戰的尚云祥,視線隨即一收,雙手揣袖,轉身已朝外走。
“我去花拳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