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柳家人的心態,風青柏沉默片刻。
“爺爺奶奶,柳叔柳嬸,不管如何,任何時候我都不會讓笙笙有事。沒人能逼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也沒人能逼迫柳家。”頓了下,“這個家,我護著。”
一家子看著淡然站在屋中的男子,五味雜陳。
當初那個小小少年,真的長大了。
這個認知,今日無比清晰。
再不是當初那個遇事時候便滿身尖銳的娃兒。
他已經學會了內斂,學會了克制,他變得沉穩。
他越來越懂得,如何去守護自己在意的東西,在意的人。
柳老爺子起身,走到男子身邊,大掌在他肩頭重重拍了兩下。
“這個家,你一直在護著。”
他離家九年不敢歸來,便是在用他的方式護著。
他們已經懂得。
而柳大,難得的沒有習慣性開口斥責。
眼里有光影浮動,最后浮出幾不可察的欣慰。
這小王八蛋。
真的長大了。
他以為會看到他仍然如小時候那般偏執,但凡牽涉到囡囡,就變成另外一個人。
陰暗,一身戾氣,不容人靠近囡囡,也不容人靠近他。
或許,他能稍微改變一些對他的看法了。
離開堂屋,會二進院的路上,風墨晗低道,“皇叔,若你真想成事,只要放任那姓王的再施手段,柳家退無可退的時候,柳姨就是你的了。你為何要下那樣的保證?”
柳家只是一介農戶,有錢,有名聲,然這些在權勢面前毫無用處。
權貴想要拿捏他們,一如拿捏一只螻蟻。
待得他們無力反抗的時候,他們能求著皇叔保護柳姨。
“風墨晗,你記著,那些用在朝堂上的手段,別拿來施展在柳家人身上,”男子停頓片刻,再出口的語氣極冷,“我會生氣。”
他想跟笙笙在一起,有無數方法,誠然風墨晗所說或許是最快捷的。
但是他不會用。
這是柳家人,便是不為笙笙,他也不喜看到他們為任何事愁眉緊鎖,著急難過。
這個家,這個家里所有人,他已經劃歸羽翼。
風墨晗緊咬了下嘴唇,“我知道了,皇叔。”
心里有些悶,有些涼,還有濃濃的羨慕。
皇叔從未用這樣的語氣,護過他。
他一直以來自以為他們兩個也是一家人,是自己人,這一刻,卻對柳家起了嫉妒。
若是爹娘還在,他也是有家的,他也是有家人的。
他也……想有家人。
再回到二進院那個審訊房間,里面只剩了魏紫在看著薛青蓮。
乍見進來的人,薛青蓮立即從椅子上跳起來,躲到椅背后面,“我說了我治,我治!別玩了啊!再打我我要還手了!”
別以為他真的沒有還手之力!
這院子里除了這個穿暗紫錦袍的,沒人能壓得住他。
他是毒的祖師爺,放個小毒自保自救輕而易舉,他輸是輸在不夠這個男人動作快!
但是他若真想逃跑,這里任何人都攔不住他。
他是不舍得走。
好容易遇到個毒小子,他身上那稀奇古怪的毒他要是不研究透徹了,他會吃不下睡不香。
不然他跟過來干嘛?
天大地大任他逍遙,多自在。
來這里又被揍又被威脅的,來找虐,他腦子又不是驢踢了。
“記住,你只有三天時間。”風青柏淡道。
“三天有點少,我又不是神仙,說什么時候治好就能治好,不能這樣限定時間,我盡力而為就是了。”三天,不是他對自己沒自信,但他也不會對自己的能力過于自大,得留下余地。
不然出個萬一,那他不是慘了?
“薛青蓮,百草谷少主,醫術卓絕,善毒,非疑難雜癥不醫,非奇毒不醫,看不順眼不醫,心情不好不醫。江湖人稱四不醫,后稱死不醫。”風青柏凝著男子,眸光淡漠,“別想著耍什么手段,否則,我能做的絕對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從風青柏說出他的來歷開始,薛青蓮便站直了身子,斂了故作的畏縮姿態,定定瞧著對方,心里驚濤翻涌。
他今年二十三歲,百草谷隱世二十四年。
他是在百草谷隱世后出生的,可以說除了谷里人,沒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外界更沒人知道,百草谷有一個少主。
他沒想到轉個身的功夫,男子就將他的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
這份能力讓人心驚。
對于他所說的,他能做的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這一刻,他絲毫不懷疑。
驀然笑起來,薛青蓮大大方方走到男子對面坐下,吊兒郎當靠著椅背,“怎么,若我耍手段,你還準備將我百草谷尋出來滅門不成?”
男子淡淡挑眉,“有何不可。”
我可你大爺!薛青蓮牙疼,有點后悔招惹這煞星了。
明明看著清風朗月的一個人,心怎么那么毒呢!
風墨晗看著面前咬牙切齒的男人,越看越覺得人不靠譜,下意識往風青柏身邊湊近了點,“小叔,真要讓他治?他行不行啊?”
不等風青柏說話,薛青蓮先怒了,“小子,你是在懷疑我的醫術?我告訴你,我要是不把你治好了,我就不叫薛青蓮!”
“哦,”風墨晗看了他一眼,“那你可要好好治,免得最后丟了招牌不說,連名字都丟了。”
“……”這小兔崽子誰教出來的?
風青柏起身,“莫風,這幾天跟著他。”
“知道了小叔。”風墨晗乖巧答道。
這個時候不敢膩著皇叔,他察覺到皇叔身上的黑色氣息,從前院開始一直壓抑到現在,即將要爆發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風青柏關閉門窗,隱身黑暗,才將周身壓抑的氣息全然釋放出來。
整個人渾然一變,狂躁暴戾,眼眸猩紅,但凡現在有任何東西出現在他面前,都會被毀滅!房間驟然陰冷。
他還是當初那個阿修,哪怕掩飾得再好,他骨子里的暴虐從未削減。
他的笙笙,那么多人覬覦!
他想殺人,想將所有膽敢踏上門來,膽敢將目光鎖在笙笙身上的人,撕成碎片!
可是在外,他得壓抑著自己表現得風光霽月,虛谷若懷!
她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