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容嫌鮮少登門,一般上門都是說事,今日來也一樣,說完也就走了,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但今日....
“阿姊...”
明謹忽然喚了一聲。
謝明容一怔,有些不自然看著她,若有所思。
小時候倒是喊她容姐姐居多,可記得有一次她帶著尚才八歲的明謹放風箏,那時大房的主母,也就是大嬸嬸還在,曾遣退那些護衛跟丫鬟,乘機坐在樹梢上爽朗而笑,喚明謹要叫阿姊。
說這是她老家那邊的叫法。
大嬸嬸還是更喜愛她的江湖。
當時她這樣想。
明謹很乖,最聽話不過,當即就改了,曾有一段時間常常喚她阿姊,儂糯婉轉的調調,親近嬌俏。
后來,那一個雨夜,大嬸嬸走了,再沒回來。
她闖入大房院子,才發現明謹還在一直坐在屋檐下,抱著腿,邊上嬤嬤跟丫鬟怎么勸都不聽,死倔死倔,開口閉口就兩句話。
我要等娘親回來,她答應我的。
爹爹出去找她了,他一定會把娘親帶回來的。
后來,這兩句話都沒有成真。
從那以后,明謹就改了稱呼,阿姊變回了容姐姐。
“你怎么...”謝明容以為明謹又遇上什么事了。
“沒什么,忽然覺得其實這樣喊你更順口。”明謹笑了笑,然后又瞧著謝明容眉宇清闊,似心情不錯,便問:“要不要留下吃個午飯?”
謝明容還沒應下,明月跟明黛就出來了。
主要是明月如脫韁的野馬,后者拽不住,這廝一出來就偷偷揪了明謹的袖子,墊著腳尖湊明謹耳邊竊竊問明謹什么時候帶她去泡溫泉。
作為一個出身吃了大虧沒長過什么見識的鄉土范兒世家庶女,她想跟高貴強大見過大世面的嫡姐一起泡個溫泉,有問題嗎?
沒問題。
所以她多了二房三房兩個高貴嫡姐陪她一起泡。
吃午飯的時候,許氏倒是提及自己外出去親家溜達后又去了隔壁其他手帕交那的交流成果。
不少官員都開始到泉山了。
一般來說是女眷們先行,畢竟有錢有閑,打理好行囊就跟著大長公主等宗室儀仗走了。
而后是有職務在身的官員,他們是打理好職務挑時間進山的。
“一般這些官員到了泉山,君上也就快到了。”
明謹給許氏的情報做了一個總結。
“那不就是說很可能這兩天就要豐年宴了?”明月詢問。
明謹笑笑,“等下你去樓上瞧瞧,若是山中防衛增強了,那就差不多了。”
君上還好,大官們卻是忙得很,不可能一大群在泉山待好幾天。
十有八九就這兩天了。
說是兩天,卻不想明謹她們剛吃完飯,府上就來了太監傳令,說是今夜提前舉豐年宴。
好生奇怪,竟有些急似的。
這可不是一般的宴席。
明月她們細碎聊天著,謝明容因已嫁人,知道得比她們多些,見兩個妹妹有的沒的閑聊,便道:“對于大內來說,是今晚還是明晚沒什么區別,幾百個太監輕輕松松就能安排齊整了,何況還有十二監在后面等著。”
明月以前不知,可上次在烏靈被圍,她長了一回見識,“我記得,就是上次那個長得跟女人似的太監來傳召姐...”
她忽然就閉嘴了。
宴王婚約那破事兒,謝家人想想都惡心。
“千機。”
明謹忽然說出此人的名字,并警告性掃過兩女,“這人比莊無血還麻煩,你們心里要有數。”
明黛對莊無血十分反感厭惡,“還能比他麻煩?”
明謹淡定撫茶杯,“要是這位莊大人也是太監,倒也未必。”
這次連懵懂的謝明月都懂了——千機知所以麻煩,就是因為對方是太監,可以無障礙接觸貴女,而莊無血若非公事,是不大可能接觸她們的。
果然如預判,豐年宴如約而至,明容明黛自然不用明謹操心,就是明月周身上下都是明謹親自看顧弄下來的。
明月本以為很麻煩,卻不想明謹只是過來,端了茶,一個眼神,嬤嬤丫鬟就熟稔給她上妝,然后將首飾跟衣物往她身上套。
一開始明月還不太開心,覺得在敷衍自己,但一弄下來。
“原來....”
她對著鏡子有些恍惚。
明謹已喝完一盞茶,茶水還未下咽就聽到小妹妹喃喃尾后一句,“我這么漂亮啊。”
明謹一時沒抗住,差點嗆住,手帕輕掩嘴巴,她朝明月嗔怒看去,后者訕訕,但不改本意——確實挺好看的嘛。
這種本意在稍后等明謹回屋沐浴換衣....
衣服沒上身之前,明月看過,也沒覺得多奢貴漂亮,反正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清貴風,充其量就是比往日多了幾分厚重吧。
然后,穿她的人今日正正經經上了妝容,再接著華服上身。
再然后....便沒然后了。
明月聽到身邊老嬤嬤咬著碎嘴,“姑娘可覺得要收回此前的話了?”
丟了大臉還扎心的明月郁卒,咬牙切齒:“你可是我的人啊...”
哪個做小主子的得一天天揪著自己手下嬤嬤丫鬟讓對方別變節,她冤不冤啊。
老嬤嬤微笑不語。
在她看來,大房謝二姑娘還是清減低調了,以她的出身,該更濃重五六分才是,可她比起平日里也沒多大差別,只是中規中矩按照紫勛世家嫡女的定制添上了一些低調內斂的首飾。
明謹干脆,時間比明月用得還短,完了也不急著出門,卻是帶著明月去了許氏那邊。
“干嘛要去二嬸嬸那?”
“尊長禮數不可廢。”
明月驚訝,在世家里面,嫡庶之別大于長幼之別,大房是嫡,其余幾房都是庶。
“父親不在,我們是晚輩。”
明謹也沒多說,明月倒是聽進去了,后來一群人在林氏許氏兩位主母帶領下上了馬車前去行宮。
其實不遠,但貴婦貴女是不可能走路過去的。
但行宮前面規矩森嚴,禁軍守衛別說十步,都差不多三步一崗了,還有近千人的巡防隊來回換防巡查整個泉山行宮居所范圍,外層還有數千禁軍站崗,山下還有軍隊駐扎,真真是武裝到了牙齒上。
宴席么,不過就是吃個飯看個歌舞看個戲,作甚跟打仗似的,嚇死人。
明月是個好奇的,乘著明謹見識廣,就眼巴巴問了。
明謹的確知道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