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朝聞道夕死可矣

唐三藏長舒了一口氣，下意識地擦了擦額頭處不存在的汗水，整理了一番略微有些凌亂的僧袍，隨之那認真肅然的表情慢慢放緩，再復平常那平和慈悲之態。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師……師父？”沙僧弱弱地小聲喊上了一聲，仿佛在確認著什么。

見沙僧那模樣，唐三藏也大概猜到了沙僧可能被自己給嚇到了，當即溫和地解釋道。“徒兒，這便是極端憤怒的狀態，在那種狀態下，就是為師也能在妖王的手下反抗一二。”

“反抗一二？”沙僧看著直愣愣地躺在大坑之中一動不動的金角大王和銀角大王，即便是以著沙僧那憨厚的性格也忍不住心中吐槽了一下：“明明這兩只妖王是毫無反抗能力呀……”

唐三藏嘴唇微微一抿，覺得還是很有必要開導一番自家這個忠厚老實的徒兒，避免他今后胡亂說話，道。

“阿彌陀佛，常言道：菩薩低眉，金剛怒目，皆是佛法姿態。恰才為師的確略微有些失態了，不過亦是為了自保迫于無奈罷了，徒兒可清楚明白了？”

頓了頓，唐三藏覺得或許這樣說沙僧可能不是非常能理解，干脆直接一點道。“剛剛徒兒也看到了吧？是對方先動的手，為師既是為了自保，也是為了救出你大師兄，這才不得以出手的。”

如此一說，沙僧當即有些茅塞頓開的感覺，卻是將唐三藏的話盡數串聯了起來。

大師兄被吸，師父看見后進入極端憤怒的狀態，然后對方動手襲擊師父，所以本來就有幾分勇力的師父不得以爆發。

前因后果，清清楚楚。

如此一來，沙僧卻是覺得非常合理了，感覺師父之所以如此失態，也是因為其重情重義，關心大師兄，顧不得圣僧風范，與師父慈悲為懷的形象毫不沖突。

見沙僧似乎理解了自己，唐三藏不禁微微點了點頭，補充道。

“不過為師出人之事終究有些不好，徒兒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就是，不可告知他人，免得他人誤會徒兒們沒有保護好為師，導致為師不得不出手自保，這般卻是壞了徒兒們的清譽，不好，不好。”

“沙僧明白！”沙僧重重地點了點頭，示意清楚，決意將此事爛在肚子當中，就算是二師兄也不告訴對方。

“圣僧哥哥放心，敖玉也肯定不會說的。”另一旁敖玉的手指在嘴巴做了個拉鏈的動作，也緊跟著表態。

不得不說，唐三藏看著敖玉這可愛的動作，那本來多少有些惱火的心情卻是一下子變好了起來，感覺到有些啼笑皆非。

敖玉這丫頭，都不知道知曉貧僧多少秘密，與之前在南天門之上串門之事相比，如今這點小事簡直不算事。

而唐三藏對于敖玉自然是萬分放心，且不說這丫頭本來就不喜與外人說話，更重要的是敖玉白天化身白龍馬背馱著自己趕路，晚上還始終寸步不離地黏在自己的身旁聽經，絲毫沒有跟其他人交流的想法，可以說連無意泄露信息的可能性都沒有。

“哦，對了，悟空！”

努力地在徒兒面前挽回了形象的唐三藏驀然想起了什么，轉而走向金角大王和銀角大王，打算找出那紫金葫蘆將猴子給放出來。

不得不說，看著眼前兩位躺尸在地上的妖王，唐三藏也不禁有些心生憐憫。

與之前威風凜凜，兇悍無比的姿態相比，此刻兩位就如同兩條被砸廢了的咸魚一般，出氣多進氣少地直愣愣地躺著，整個人都顯得有些血肉模糊，便是連他們最具標志性的金銀二角都斷裂了一大半。

“唉……這又是何苦呢？本來貧僧只想好生地與二位講講道理，討論一番佛法，讓你們感動之余放過貧僧一行的，結果這般卻是弄得自己滿身蒼夷。”

當然，在徒兒面前，自持形象的唐三藏還是留有余地了，起碼沒有狠下殺手，犯那殺生佛法戒律，而是選擇重傷他們，讓他們靜靜地躺在地上等待時間的審判，走向生命的終點，也能多少留有一些思考的余地。

正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倘若這兩位施主在生機流逝之際，臨死之前能夠大徹大悟，也算是不枉此生，死能瞑目了。

隨即，一向不拘小節的唐三藏絲毫不以金角大王和銀角大王身上的臟污而嫌棄，親自躬身在他們身上翻找了起來。

一個瓶子？

不是這個！

一條金色褲腰帶？

不也是這個。

一把綠油油的扇子？

不是。

一柄寶劍？

不對。

最后，摸出了一堆破銅爛鐵的唐三藏，才算是在銀角大王身上找到了那個將猴子吸了進去的葫蘆。

然而，就在唐三藏把剛剛摸出的葫蘆塞子拔掉之時，狀況突現！

那本來如同咸魚一般躺在一動不動的銀角大王驀然睜開眼睛，一手搭在那紫金葫蘆之上，冷不防地沖著唐三藏暴喝一聲。

“唐僧，我叫你一聲，你敢答應嗎？”

唐三藏。

唐三藏為人一向謙遜有禮，既然眼前這處于彌留之際的銀角大王遺言如此，唐三藏卻是不好不答，當即一邊以“正道之光”籠罩自身，一邊不解地問道。

“阿彌陀佛，施主為何還在這里逞口舌之勇？這樣的狀態還敢死撐，不好吧？”

銀角大王早就在唐三藏一巴掌蓋過去之時被打得耳膜穿孔，之后連續被揪著角來回砸了不知道多少次，已然壞了耳朵，聽不到任何的聲音，但他那眼睛看著唐三藏張嘴回應時，還是忍不住回光返照似的眼冒精光。

成了！

紫金葫蘆即將把這唐三藏吸進去！

然而，下一幕映照在銀角大王眼簾的，并非是唐三藏掙扎著被這紫金葫蘆吸進去，而是一只猴子從那葫蘆中冒了出來，并且落地之際，一腳踩到了銀角大王脖子上。

銀角大王。

本來就骨骼盡碎，身受重傷處于彌留之際呼吸困難的銀角大王，此刻被猴子再無意地踩上了一腳，當即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感。

我不能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