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誰是黃雀

劉信再次向李疾與他那兩個堂兄弟詢問了縣卒的情況。

李疾對他的兩個堂兄弟使了眼色。他們兩人的回答便和李疾一樣：大部分縣卒都盼望著服役結束返家。

劉信一再詢問縣卒的情況，是因為如今正是關鍵時刻，沛令依靠縣卒與王陵等地方豪族保持均衡的態勢。此時縣卒的意向變得十分重要。

李疾卻像是在隱瞞著什么。

中午，陽光照進堂里來。

劉信自知無法再從李疾等人口中詢問出什么，便起身告辭。李疾也沒有強留，送劉信出了里門。

劉信并沒有走遠，他站在里門對面的墻角，關注著里門動靜。

李疾的兩個堂兄弟大白天出現在李疾家，一定在密謀些什么。但劉信素知李疾的兩個堂兄弟都是不堪大任的。若真有密謀，定會有其他人參與進來。

劉信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上明晃晃的太陽，又摸了摸空癟的肚子，盡管腹空饑餓難耐，劉信還是決定再等一等。

好在劉信沒有等多久，便看到三四名魁梧漢子陸續走進東陽里。劉信都認得。他們是沛縣縣卒中的伍長、什長。

半年前，沛令為了安撫縣卒，組織了一場為縣卒寫家信的活動。劉信與王平都參與了。劉信記憶力很好，那時便刻意記住了伍長以上人的模樣。

這四人分別是什長劉紅，什長石青，什長雍季，伍長桑陽。四人都是在沛縣深受縣卒們擁戴的底層軍官。看到他們，劉信的心猛然地沉了下來。

顯然，對于沛令的空言安撫，已經沒有多少縣卒相信了。這樣的情況不免被有心人利用。李疾有本事，還有不小的野心。這些人聚在一起，顯然不是為了聚在一起吹牛扯淡。若是縣卒在李疾帶動下起義反秦，勢必打破沛縣目前的平靜。

無論是王陵占據沛縣，還是李疾，都不是劉信愿意看到的。

王陵知道這件事情嗎？

劉信從包裹里掏出了棗糕，一邊吃一邊思索著。待他回過神來，心中終于有所決定。

一轉身，眼前出現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劉信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靴子，確認了面前的正是自己的匕首。

面前之人竟是一名短發女孩，頭上一頂灰色小布帽，臉蛋上有許多的塵土污垢。雖然手持匕首，依舊一臉緊張地盯著劉信。

在她身后，還跟著三四名小孩，年齡大約在六七歲。女孩應該有十四歲以上。

“我們只劫財，不害命，把包裹留下，人就可以走了。”女孩手持匕首，神情緊張。

劉信笑著問：“第一次搶劫？”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都是被肚子餓逼迫的，還請你勿怪。”

劉信張開了手臂，女孩身后的四名小孩一擁而上，奪走了劉信的包裹，攤在地上拆看，包裹里有窮酸書生的長袍與筆墨，四個大錢與一個銅簪以及劉信剛拆開吃了一塊的棗糕，棗糕被四個孩子急不可耐地分食了。

其中一名小孩吃了一半，忍著饞意，將棗糕奉給為首的女孩。

“阿姐，你吃，很香，很甜的。”

“你吃吧，阿姐不餓。”

待將劉信值錢的東西拿走，女孩將包裹重新系好還給劉信，放了劉信，正準備撤。

劉信卻叫住了他們：“不把刀給我留下嗎？”

女孩臉上一紅，這把匕首拿起來十分趁手，讓她愛不釋手。

她完全可以不還給眼前的呆子的。但一個將匕首插在小腿上的書呆子，恐怕也不會是一個普通的書呆子。

女孩將匕首插入牛皮刀鞘，還給劉信，劉信卻沒有接，而是問道：“想不想再多吃幾天飽飯？”

“你是要收我們為仆嗎？”女孩一臉期待。

“你看我像是來自有錢豢養奴仆的人家嗎？”看到女孩一臉失望，劉信又道：“但是我可以給你們指一條活路。你們知道王陵家在哪吧？”

······

王陵家的庭院占據半個中陽里。

自從陳勝吳廣起兵以來，作為沛縣第一游俠，王陵為了歡迎各地的游俠兒拜訪，王陵家的大門無論白天還是黑夜都敞開著。任何人想要拜訪王陵，都可以直接進入。

今日下午時分，一個女孩帶著她四個弟弟，來到王家門前，說要親自拜見王陵王大俠，有要事相商。

王陵在單獨接見了女孩之后，便將她們安置在后院廂房，不許任何人靠近。

當晚，雍齒前往中陽里王陵家赴會。雍齒進入堂內時，堂內已經有許多人了。其中不乏與雍齒一樣投靠王陵的當家豪族大家，也有從各地聞名而來的游俠與策士。但蕭何與曹參不在其中。

雍齒實在不明白蕭、曹為何對劉三那么看重。要知道，那劉三做泗水亭長前，也任俠了好長一段時間，一樣把王陵當做兄長看待的。王陵顯然比劉三更有本事。

想到了蕭曹二人，雍齒又想到了劉信。雖然自己家的小子雍離也不差，但是雍齒父雍容卻對劉信高看一眼。

雍容對雍齒私下說，如果不是天下局勢已變，劉信很有可能如蕭何一般，成為一名能吏，因勞被舉薦到咸陽做官。

堂內為李疾提前發動縣卒起義之事吵吵嚷嚷，堂上猶如集市。

王陵喝止了眾人的吵鬧，雍齒上前，對王陵抱拳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后。若要舉事，沒有比眼下更好的時機了。雍齒愿率族人為中俠前驅，為中俠擊殺李疾！”

雍齒說完，其余的游俠兒也紛紛離席表態，半跪在王陵面前道：“吾等愿為中俠擊殺李疾！”

王陵不再猶豫，拔出腰間的佩劍道：“既如此，諸君且隨我一起共舉大事！”

王陵當下做出如下部署。

縣卒大部分時間都是聚集在尉寺中。李疾若是要起義，一定會從那里出發。

王陵當下派出一部分人去盯緊尉寺。

糧倉，武庫十分重要。一定要先李疾一步拿下來。王陵把這件事情交給王平去做。

沛令、蕭何、曹參、任敖等人也要控制住。王陵派雍齒對抗李疾等人，自己則單獨帶一隊人馬，直奔縣寺去。

當晚，諸事謀劃既定，只待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