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渡漳水

十日前，楚軍主力駐扎于漳水南岸。

漳水北岸，一萬黑甲秦軍嚴陣以待，監視著楚軍動向。

項羽一身甲胄，騎在烏騅馬上，站在漳水南岸，他并不眺望漳水北岸的秦軍，而是盯著漳水河面的冰層看了許久。看似十分堅厚的冰層，卻無法承載大軍過河，同時也阻礙了船只的通航。

這也是兩軍在此對峙了多日的原因。好在這幾日都是晴日，冰層正在融化。等待期間，項羽一面令兵卒打造渡過漳水的船只，一方面也遵循隨行范增的建議，往齊國派出了使者，一同北上救趙。

但這些日子，只見到渡河的船只準備得越來越多，冰層也在一日日變薄，獨不見齊國有任何的動靜。

這倒是齊國的老傳統了。齊有十二之險，在秦滅六國之戰時，齊國便自恃地利與秦交好，不出兵，坐視其余各國被秦擊破。最后齊也難逃被秦滅國的命運。

項羽騎在馬上，吃完了一個包裹鴨肉的飯團，從烏騅馬上下來，狠狠地朝漳水上的冰層跺去。這一層，漳水上的冰層直接裂開了一道長長的縫隙。冰層快要融化了。項羽抬頭看了一眼中午的太陽，太陽燦爛地掛在天空上，照耀著地面上的蕓蕓眾生。也許今日漳水便能完全解凍了。

項羽在漳水河岸踩出了一片水面，洗了洗雙手，便再次騎上了烏騅馬，回到了楚軍中軍營帳，并召集了諸將商議軍情。

待眾將畢至，項羽直接下令道：“讓子弟們做好準備，明日餉士卒，為我擊破對岸秦軍！”

項伯道：“明天漳水冰面未能盡數融化，齊軍也許已經在來的路上，何妨再等一等？”

項羽道：“田市只有一個田瞻是英雄種，其余盡是一些投機取利的小人，等他們做甚。靠我楚國子弟，足以打敗章邯軍！”

項伯以目視范增，范增卻視而不見。待軍議結束，項伯追上范增：“羽兒莽撞沖動，范先生既然說要輔佐羽兒，剛才為何不勸說一下羽兒，明日就要動刀兵，實在太倉促了。”

范增苦笑道：“項糧使何必問我。咱們軍中有多少余糧，你難道不清楚？我聽說，劉信那小子為了籌措糧食，就是發明了戰爭債券來籌措購糧貨款。但天下都缺糧，即便有錢，又能買到多少？又有多少能運來這里？”

項伯黯然。這一路走來，項羽收容項梁潰散的兵卒，隊伍日漸壯大，此時已經達到十萬之眾。而當初眾人進發之前的規劃到達漳水的應該最多五萬軍。楚國的物力人力也足以支撐五萬人的長期作戰。

可每到一處，遇到潰散的逃兵前來投奔，項羽統統接收。按照項羽的說法，這樣做，不僅僅是因為無法坐視楚國子弟餓死，也是給陣亡的叔父還債。在項羽看來，戰死疆場遠比餓死來得光榮。

楚軍猛增到十萬人，這才是楚軍后勤補給難以維持的真正原因。

第二日中午，待楚軍吃飽喝足后，項羽令英布、蒲將軍各率領萬人，渡河擊破對面秦軍。

建造好的大量船只，像下餃子一般，推入到了結冰的漳水中。漳水的冰面支撐不起船只的重量，破裂成了碎片，順河而下。最前方船上的楚軍開始揮舞長戟鑿破前面的冰面，河水從底層的冰面涌出，水流開始加快。但楚軍兵卒高唱著歡快的楚歌，拼命地劃槳，缺乏木槳的，便用雙手作為槳來使用！

對岸秦軍未曾想到楚軍竟是不等到冰面完全融化才渡河，連忙催促麾下部眾列陣營地。他跨上了戰馬，看到了漳水破開的水面上，楚軍的船只搖搖晃晃，下游的船接連與冰面碰撞，然后傾覆，整船的人直接沉入到冰涼的河水中，不見再有冒上來。

英布第一個登上了岸，他不等自己的親衛，便直接朝尚未列陣完畢的秦軍沖上來，手中長戟直接鑿破了那傳令兵的腦袋。此時更多的楚軍沖上了岸來，他們追隨上了英布的腳步，直接擊穿了秦軍的隊列。

英布帶著自己的親兵，接連擊破秦軍陣型。秦軍驚惶不能成陣，又被隨后上來的蒲將軍打擊，在蒲將軍斬下秦軍將領的人頭后，秦軍徹底崩潰，失去了戰斗力，盡數被楚軍剿滅。

此一戰，僅持續不到一個時辰。

為了給楚軍主力騰出渡河的空地，秦軍兵卒的尸首盡數被丟進了冰冷的漳水中。黃昏，楚軍盡數渡過漳水。項羽乃下令，發兵卒三日糧，做成飯團之類的熟食，之后便破釜沉舟，毀掉營帳輜重，以示全軍一往無前之決心。

當晚，項羽在中軍營帳中久久不能成寐。來回輾轉反側許久，索性不再睡覺，他走出營外散心，看到執戟郎中韓信守在帳前。

劉信一直善待韓信，認為韓信在軍事上有大才，曾經向項羽舉薦過韓信。項羽不以為然，但如今在這個不眠夜，項羽難得有時間審視著韓信。

項羽問韓信道：“如果由你來指揮今天這一仗，你會如何做？”

韓信道：“我會做的與上將軍一樣。”

項羽聽了，大笑道：“真是一個刁鉆的回答啊。”

項羽解下手中的佩劍，遞給韓信道：“拿著，明日可能率領一部，為我大軍先鋒！”

韓信卻并不接項羽的劍，道：“上將軍學的是萬人敵，可韓信所學的卻是百萬人敵。區區一先鋒，不值得韓信拿性命去拼。若上將軍能允許我指揮楚軍，我有信心……”

項羽頓時失望了下來，嘆道：“我見過許多眼高手低之人。沒有想到你也是其中之一。當初我隨叔父渡江，也是從裨將做起，不意竟是坐上了上將軍。韓信啊韓信，若非念在劉信的面子上，我何須要給你機會？你真不愿意？”

韓信固執己見道：“若為上將軍可。接下來的戰爭將十分慘烈，若為區區一裨將，卻是平白丟了性命，再不能展平生之志。非韓信所愿。”

項羽氣到冷笑，他真想一刀砍死韓信，但最終卻是將劍收到腰上，冷冷道：“那你就繼續做你的執戟郎中吧，或許你可以選擇今晚逃走做個逃兵。”

項羽說罷，回到了營帳中，留下韓信痛苦地站在夜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