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黃昏(一)

劉交找到酈食其，與他商量劉信與贏箬的婚事。

酈食其聽了劉交的話，卻是一口老酒噴了出來，他顧不得擦拭臉上的酒漬，問道：“晉陽城好不容易平定下來，你何苦要吃力不討好，做這樣的事情？”

劉交坦誠道：“信哥兒也老大不小了，可一直未有結婚，戰場上刀劍無情，萬一劉信有個意外，長房這一支血脈就要斷了。”

酈食其氣急敗壞道：“那也不一定非要這位大秦公主！漢王那里……”

劉交道：“我不知道三哥是怎樣想的？但我卻是為信哥兒的幸福考慮。此事還要請酈先生為我登門提親。”

“我不去。漢王若是知道……”

“酈先生既然不肯吃這碗喜酒，也罷了，我自去找別人。我還一直以為酈先生和我一般，是個灑落的人呢。如此，酈先生先自回洛陽通報吧。”

劉交說罷，卻是將酈食其之前送他的藍田玉玦放在了桌案上。

酈食其氣壞了：“劉老四！你這是要和我斷交的意思吧？”

劉交道：“我因仰慕酈先生高德，才愿意親慕。如今看來，卻是道不同不……”

“狗屁！你可知道自己這樣做，也會失去漢王對你的信任。哎……你別走啊……我答應了，答應了還不行嗎？”

劉交這才轉怒為喜，趕緊將玉玦收回了，拉著酈食其的手便去找韓信。

除贏箬外，大部分贏氏子孫已經被項羽給殺了，所以贏箬沒有宗族也沒有親戚。包括章平在內的自己的一干心腹也被劉信借機除掉。劉交便挑選了韓信來做女方家的人。

如今關中子弟盡皆解散回了關中，贏箬的歸宿一直是韓信所關心的。但劉信與贏箬之間感情實在太過復雜，韓信實在是越來越看不懂了，因此也不敢貿然答應下來，向劉交說需要詢問過贏箬的意見才行。

韓信在花圃找到贏箬，向贏箬說了此事，贏箬搖頭道：“武平侯喜歡的是虞家的姑娘，咱們就別摻和進去了。”

“公主……明明已經走了九十九步，就差最后一步，為何卻要放棄？這天下，還有比武平侯更適合公主的人嗎？”

贏箬正想要說話，卻看到劉信走了過來。

韓信索性將這里留給了贏箬與劉信兩人單獨說話。劉信想要開口，贏箬卻背對著劉信不說話。

兩人就這樣靜靜站了半個時辰，贏箬問道：“你來這里干什么？”

“四叔已經和我說了提親的事，我想來詢問下你的意見。”

“我的態度你應該也聽到了。”

“你不該妄自菲薄。我其實……”

贏箬抬頭望向他。

劉信支支吾吾道：“我其實也不想讓你嫁給別人。”

劉信說完，神情也有些忸怩，很快咳嗽一聲道：“當然，你如果喜歡上了別人，又另當別論。”

“那我們結婚后，會有夫妻生活嗎？”

見贏箬大有“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架勢，劉信招架不過，轉身便走。

贏箬在后面大笑著喊道：“等你想清楚后，別忘記來給我回復。”

等劉信走遠了，贏箬臉上的笑容跟著消失了，她回頭看向草木凋零的花圃，其實沒有半點風景可看，只是偏愛這里的幽靜，是獨屬于她個人的天地。

贏箬沒有等待許久，劉信便托薄昭送來了劉信的回復。回復用小字寫在一摞紙上，列下了一系列的條款。條款一式兩份，其中第一百零八條規定：“雙方將忠實地履行夫妻間的義務，使用對彼此的權利。”

贏箬看著條款紙上一系列針對自己的措施，自己不可以干這個，也不可以干那個，將劉信對自己的擔心寫得明明白白。

贏箬苦笑一聲，從薄昭手中接過筆，在兩份條款中各自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之后婚禮的進展便十分地順利。劉交代表男方嘉賓，韓信代表女方嘉賓，酈食其是保媒人，周叔是證婚人，如今戰火頻繁，也不講究許多的規矩，只是向晉陽城內的將士百姓發錢發糧，算作宴請了賓客。劉信與贏箬兩個便在黃昏時分成了親。

整個晉陽城都充滿歡鬧熱烈的氣氛，猶如太平盛世一般。

可畢竟不是太平盛世。

偏殿中，劉信與贏箬兩個對坐在案上，看著各自的盛裝打扮，一時間都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

贏箬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和劉信成親的那天。她一直覺得自己會孤單一輩子的。長久以來，這種孤單的心境一直伴隨著他。

劉信何嘗也不是如此。他也從未期待過自己的婚禮。哪怕與虞小株在一起時過得十分快樂，卻也并未認真想過兩人婚禮的事情。

長久以來的追逐名利，讓劉信將身邊的一切資源都投入到算計中，其中自然而然也包括他的婚姻。他娶贏箬，其中有八成還是出于此。

可是他終究小瞧了婚姻的魔力。婚姻是一把鎖，將夫妻鎖在了屋內，將外人擋在了屋外。會讓兩顆孤單的心不由自主地靠近。

贏箬伸出手捏了捏劉信的臉，現在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她真的和劉信成親了。隨后卻看到劉信的右手放在了藏在靴內的匕首上，又更加確認，她的確是和劉信成親了。

贏箬伸手先解開了自己的一件件衣衫，她身上的確并未帶有任何的武器。她走上前，去幫劉信也解開了身上的一件件衣裳，彎身幫他脫掉了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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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姬與虞小株姐妹兩人騎馬游走在定陶城外散心。來到了舊日的農村合作社。這里卻人煙稀少，一片荒涼。

之所以變成這樣，卻是因為自項王主政以來，推翻了劉信施行的一系列政策，各個農村合作社被宣傳為劉信襲秦的苛政，都被勒令解散。

所有的百姓都可以在楚國的土地上過上自由的生活。

可所謂自由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樣子呢？就是大家各自聽天由命，官府不管不問。這樣造成的結果卻是合作社的農民被驅趕進了各大地主的莊園內。原農村合作社的大量土地則被項羽賞賜給了諸將，以及自己的親戚。其中也包括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