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杯弓蛇影(一)

“他們倒是好叔侄了！到頭來還是我這個三叔對不起他！”

張良遠遠在營帳外面聽到了劉邦的怒吼聲，他猶豫了下，便又繼續往前走，走進營帳，看到盧綰死死抱住劉邦的大腿。

盧綰道：“大王，信哥兒說到底還是大王的侄兒啊。年輕人喜歡女人昏了頭，也是常有的事情。文信君（劉交）性格向來愛浪漫，也不奇怪他要為信哥兒與秦公主主婚了。倒不是真是對漢大王不忠！”

劉邦抬頭看到張良走進來，便踢了盧綰一腳，讓他起來。盧綰看到張良，便低頭先離開了營帳。

劉邦看到張良，卻是嘆息道：“子房，你應該知道劉信與秦公主成婚的事情了吧？主婚的還是我的四弟劉交。外面人說，我不為劉信主婚，是因為我想要娶大秦公主。這真是豈有此理！”

張良朝劉邦拱拱手道：“臣來此，便是為了此事。武平侯與秦公主成親，大王是武平侯叔父，也該有所表示才是，如此才能堵天下悠悠之口。”

“他連王都不肯做，我又能賞賜他什么？”劉邦苦笑道。

“武平侯也的確不需要大王真正賞賜什么。他需要的其實是大王的態度。要知道，武平侯不顧天下非議，尚大秦公主，這其中卻是有天大的風險的。天下對舊秦復辟心存恐懼者，想要利用秦公主達成野心者，不知有多少。武平侯憑借一己之力為秦公主擋下這些，其實是頗為吃力的。”

“若大王能夠鮮明地表達自己的態度，告訴天下人，贏箬雖是秦公主，亦是漢家兒媳。憑借大王今日之聲威，便可作武平侯夫婦遮風之屋舍。試問有誰會主動拆了自己家的屋舍呢？”

劉邦聽了，猶有猶豫：“可是那畢竟是大秦公主……”待看到張良默不作聲，隨即苦笑道：“罷了，罷了。我這侄兒也太不讓我省心。就按子房所說去辦。”

到了第二天，劉邦令人持節快馬傳令天下，承認贏箬為自己的侄媳，天下敢有對此非議者，皆漢王之敵。劉邦的詔書用一句簡單的話來說就是：劉信夫婦的幸福由劉邦守護。

同時，漢王又命人在櫟陽為劉信夫婦建造府院。賞賜了金銀玉石錦繡無數。

劉信得知了劉邦的這一份詔令后，終究是松了一口氣。劉信軍此時駐扎在孟津渡北岸，正在搜羅船只渡河。這一次領兵南下，劉信只帶了桓楚、呂臣、趙歇三王的兵馬，還有薄昭率領的一千衛隊，自己的嫡系部隊則最后都留在了河東、太原兩郡，交給了韓信、周叔訓練。

這兩支部隊是劉信用來圖謀河北的本錢。他知道自己這一趟去洛陽，再去指揮平陽軍的機會渺茫。他其實也并不在意。無論是誰指揮，能拿下河北才是最重要的。

棋子一旦布下，便會擁有自己的意志。棋手所要做的，便是要將目光放在天下的格局上。

到了晚上，贏箬興沖沖走進了劉信的營帳，看到劉信整個下午都全神貫注在輿圖之上。桌案上放著一份詔令，她走上前讀了，乃是漢王承認自己身份的詔書。她來此，正是想要與劉信分享這個快樂的消息的。如今劉信既然已經知道，她有些索然無味，轉身離開，卻被劉信握住了她的手。

劉信將贏箬的手攤開看了，這是一雙并不太細膩的手。上面有很多的老繭。有一些地方甚至有被酸堿腐蝕的痕跡。這其實是一雙發明創造的手。

劉信將贏箬的手放在嘴邊輕輕親吻了下，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贏箬抽出自己的手，笑道：“誰讓我是你的金手指呢？其實也不怎么辛苦。多虧了你幫我找的那些說書人，現在他們干活，我大部分時候都是負責指導就好。”

贏箬所說的說書人，正是張生、周負等人。贏箬現在正在尋求改變紙張的工藝，讓紙張變得更白，產量更多。張生、周負現在說書，都是像古希臘的荷馬史詩一樣，都是口口相傳下來的。

時間一久，記憶就不免變得模糊，情節有時往往也有對不上的時候。畢竟人腦的記憶力終究是有限的。可若是紙張能夠大規模生產，將故事記述在紙張上進行保存，甚至印書發售，則人人都可以讀他們創造的故事了。

因此張生、周負等人是樂見其成的。

劉信知道，工藝的發明以及改進，需要的是工程師。作為工程師，識字是起碼的吧。如今戰火年代，劉信沒有時間與心力去培養更多的讀書人，這些說書人自是成了劉信唯一的選擇。

畢竟他們都是劉信的一塊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這也可以叫做人才的充分利用。

贏箬被劉信抱在懷里，感受著彼此的心跳，兩目相觸之下，情意涌上心頭，卻營帳外忽然一陣響動，士兵的嘈雜聲便傳來進來。

薄昭闖了進來，看到劉信與贏箬兩個抱在一起，連忙低頭稟告道：“有賊人意欲行刺君侯。現在已經被侍衛們包圍了，不久便可拿下。”

劉信吃了一驚，忽然想到了什么，吩咐道：“不可傷了那刺客的分毫！”

“萬一那賊人逃了……”薄昭有些猶豫。

贏箬道：“逃便逃了，以后再抓就是。按照君侯吩咐地去做。”

薄昭雖然不明白所以，卻也趕緊去傳信了。待薄昭走后，劉信松開了贏箬，道歉道：“抱歉了，我不想她受到傷害。”

贏箬自然明白劉信口中的她值得就是虞小株。贏箬雖然對虞小株感到抱歉，但是沒有和別的女人分享男人的習慣。她喜歡獨占劉信。可是這樣的一個時代，卻也讓她必須小心翼翼才能維持現在這樣的局面。

大度，一定要大度一點，至少不能讓劉信看到了破綻。這些臭男人可都不喜歡善妒的女人。

贏箬笑著，還特意露出了八顆潔白的牙齒，據說這樣的笑容是最開心的樣子。

劉信見贏箬笑得瘆人，連忙伸手在贏箬臉上團了團，贏箬輕易間便潰敗了下來。劉信卻伸手牽住了贏箬的手，兩人就是默默地站在營帳內，等待這賬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