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項王(中)

一撥是固守之軍。固守之軍需要堅守自己的崗位，逃離自己崗位者作叛軍論處，斬無赦。

一種是支援部隊。支援部隊需要趕往任何需要緊急支援的地方。一旦固守之軍崩潰。支援部隊便要留下一部充當固守之軍。

被漢王派來的將領樅公便是固守之軍南面城墻的主將。

南面也是楚軍攻擊的重點。項羽在此處部署了兩萬兵力，由自己的大將鐘離眛親自率領。楚軍勢如破竹，鐘離眛見到樅公防守頗有章法，當下放棄指揮，做起了戰士，成為了楚軍第一個登上墻的，寶劍便朝樅公劈來。被樅公的衛士瞧見，竟是用身體為樅公擋下了這一刀。

鐘離眛一劍劈死了個小卒，可惜之余，又朝樅公撲來。鐘離眛的勇武鼓舞了楚軍的士氣，當下更多的士兵順著鐘離眛的路線登上了城墻。

樅公與鐘離眛刀兵相向，樅公不比鐘離眛勇武，處于節節敗退之中。雙方士兵都沒了主將指揮。各自混戰。

這時，周苛帶了支援部隊來，樅公處于危險之中，一面命麾下小將去斬殺登上城墻的楚軍，自己則取下硬弩，對準了鐘離眛，射出了箭。

只是周苛箭術太差，只射死了一員漢軍士卒，鐘離眛毫發無傷，仍在擊打樅公。

周苛不得不提劍沖了上來，與樅公一同對付鐘離眛。

鐘離眛一人對付樅公輕松，但對付周苛與樅公兩人，則未免吃力。這是終于有漢軍士卒看到了周苛剛才用弩箭射鐘離眛的表現，當下一箭射在鐘離眛的胸膛上。

這本來也沒什么用，但鐘離眛被這一箭射中，卻是晃了一晃，被樅公尋到機會，一腳將鐘離眛踹下了營墻。

可惜營墻雖高，不過三四米，摔不死人。鐘離眛低落之地又是松軟之土，竟是拍拍屁股從地面上站起，但畢竟跌得不輕，一時半會卻再無勇氣登上城墻了。

此一戰，雙方從天明打到黃昏，楚軍攻勢雖猛，終不能在一天之內拿下敖倉。

當晚，劉信巡視敖倉各墻段，敖倉各墻端要以東面的墻體受損最為嚴重，范增率領的楚軍使用了攻城錘作為攻城的主要手段，因此對敖倉城墻的破壞最大。

而戰損士卒要以南墻守軍最多。也是四面城墻中士卒戰損最多的。鐘離眛攻上城墻，其實也著實讓劉信緊張了一把。但總算是有驚無險。

劉信嘉獎了那位用弩箭射鐘離眛的小卒，提拔他做了百將。卻不曾想著小卒不需要劉信的提拔，南墻戰死的士卒實在太多，這無名小卒早已經一路升到二五百將了。由此可見戰況之慘烈。

劉信只得提拔這無名小卒為二五百將。他詢問了小卒的姓名，看著小卒匯報姓名時高興的樣子，劉信心中竟是有些不忍。他雖然想要將小卒安排在身邊做衛士，但南墻尚需要勇士把守。

只希望這名小卒能在這場戰事中活下來吧，也希望自己也能夠從這場戰事中活下來。楚軍的攻擊實在太猛烈了些，這出乎劉信的預料。

劉信卻也終于明白，歷史上劉邦為什么被項羽打得像個龜孫子一般了，不是劉邦不努力，實在是楚軍太驍勇啊！

劉信巡視完敖倉，卻做出了敖倉無法堅守的判斷。此次攻城作戰，項羽未有出戰，敖倉的防守便顯得有些捉襟見肘了，若今天登上城墻的那位楚軍將領是項羽，那敖倉恐怕早已經被楚軍拿下了。

只是這些話卻無法對敖倉守卒說，他們對于劉信仍然有著盲目的信任。

劉信回到中軍營帳，卻看到樅公、周苛、周昌、薄昭都在自己營帳前等著自己。劉信請四人回到了座位上。

樅公進入營帳后便迫切道：“事急矣。請君侯趁此夜色離開敖倉。”

顯然經過白天的激戰，不止劉信一個人看出了敖倉不可守。

劉信沉默不言。

周苛道：“我兄弟二人與樅公是一般的意思，敖倉已不可守。私下已經商量好了，便是忤逆了漢王的意思，也是要君侯先行離開敖倉的。君侯走后，敖倉便交給我與樅公，由周昌與薄昭將軍護送君侯離開。”

薄昭膽小，說不上來慷慨激昂的話來，又生怕被劉信留下。好在劉信知道薄昭的本事，自是不會在這個時候將他推出來丟自己的臉。

劉信慨然嘆道：“我奉漢王命守敖倉，自當竭忠盡智。若這般倉皇逃走，不僅辜負了漢王的信任，也辜負了從河東來的數萬將士。明日一戰，敖倉或許城破，但若要劉信今晚做第一個逃兵，恕劉信不能從命！”

周苛急道：“天下可以沒有我等，但不可無君侯啊。請君侯再三考慮！”

劉信態度堅決道：“我劉子規絕不拋棄自己的士卒！勿要再說。”

周苛還要再勸，樅公卻攔住了，與劉信告辭，帶著周苛、周昌兄弟，離開了劉信的營帳。

周苛隨樅公出了營帳，急道：“樅公，我正欲再勸說君侯，你攔我做甚？”

樅公嘆息道：“君侯這般做，卻是要試驗漢王之心啊。”

周苛一驚，道：“你說什么？”

樅公見周苛的神色，卻也料定周苛猜到了自己的想法，

敖倉城破，已是共識。漢軍的規劃是滎陽-敖倉-廣武三者互成掎角之勢。若敖倉遭受圍攻，滎陽不援，那還談什么掎角之勢。

所以樅公猜測，劉信這般做，就是要看劉邦會不會坐視不救。

若劉邦來救，劉信到時逃亡其實不為遲。劉邦若是不救，則劉邦與劉信便可算是表面叔侄，劉信即便舉城投降項羽，心里也絕不會有任何的負擔的。

樅公嘆息道：“這叔侄二人彼此要試探到什么時候呢？豈不知道最不經測試的便是人心嗎？如此這樣下去，這兩叔侄遲早有一天要鬧翻的！”

周苛問樅公道：“如果漢王不來救，樅公是跟隨漢王呢？還是跟隨君侯？”

樅公淡淡一笑道：“敖倉若破，但求一死而已。如此也算不辜負漢王舊恩。”

周苛沉默良久道：“我倒是愿意追隨樅兄而去。”

一旁寡言少語的周昌結結巴巴道：“昌……昌也要追隨……追隨兄長。”